拂容君清了清嗓子,故意凑到景惜身边,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小惜妹妹,别理他,他就是嫉妒我比他英俊潇洒。”
说着,他还故意挺了挺胸膛,冲景言挑了挑眉。
景言的脸瞬间黑了。
“你叫她什么?”
“小惜妹妹啊。”拂容君笑得更灿烂了,“我们这几日朝夕相处,感情好着呢,你管得着吗?”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不由分说地塞到景惜手里。
“这个送你,比你头上那根木簪子好看多了。”
景惜捏着冰凉的玉簪,彻底懵了。
她看看拂容君,又看看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景言,一时间不知所措。
“拂容仙长……你……”
景惜终于忍不住开口,她想问清楚,拂容君到底是对谁有意。
可她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被景言打断了。
景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
“跟我过来!”
他几乎是拖着景惜走到了粮仓外。
“你到底想做什么?”景惜甩开他的手,眼眶有些发红。
景言看着她,胸口剧烈起伏,那股没来由的怒火和恐慌,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他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句。
“施萝年少时救过我,我照顾她,是报恩。”
他以为这样说,景惜就能明白。
可景惜听完,脸上的血色却一点点褪去。
报恩。
原来只是报恩。
她明白了,然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看着她这副模样,景言心里更乱了。
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行止和敖萱看在眼里。
“清夜的情劫,还真是次次都这么精彩。”敖萱抱着手臂,语气里带着几分看戏的揶揄。
行止没有说话,他缓步走到景言面前。
“景言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景言此刻心烦意乱,但面对行止,还是勉强压下情绪,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一处无人的废墟旁。
行止抬起手,指尖一缕白光,轻轻点在景言的眉心。
景言身体一震,原本焦躁不安的神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和疏离。
他身上的凡人气息消失了,一股属于上神的威压一闪而逝。
清夜,醒了。
“行止神君。”清夜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自嘲,“又让你看笑话了。”
“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行止开门见山,“你可知一个叫‘茯生’的人?”
清夜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搜索遥远的记忆。
“知道。前世,他是我父王座下的一个幕僚,心术不正,助纣为虐,早已被处死了。”
“那此生呢?你可曾见过与他相似之人?”
这个问题,让清夜的脸色骤然一变。
属于凡人景言的记忆和痛苦,与他身为神明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让他脸上浮现出挣扎之色。
他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干涩。
“我……景言,曾被一个叫苻生的人捉住过。”
“是施萝,拼死将我救了出来。”
“还有……”他的声音顿住,带着一丝颤抖,“害死景言父母的凶手……也长着一张和茯生一模一样的脸。”
一个又一个惊人的信息被抛出,将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行止和敖萱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清夜说完这些,身上的神光便开始迅速黯淡,那属于凡人的迷茫和痛苦再次占据了他的神情。
他变回了景言。
他茫然地看着行止,似乎不明白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行止对敖萱解释道:“他本是天界上神,因触犯天规,被罚下界历经情劫,生生世世与心爱之人错过,以此赎罪。”
“我能唤醒他的神识,也只是片刻功夫。”
敖萱看着远处那个还在为情所困,一脸纠结的景言,又看了看旁边沉默不语的景惜。
她忽然开口。
“我有办法,能让他一直清醒过来。”
行止看向她。
敖萱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却没什么笑意。
“不过,得让他自己想清楚。”
“别到时候,一个都选不好,白白害了两个好姑娘。”
行止静立片刻,终于还是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决断。
“敖萱,让他醒过来吧。”
敖萱挑了挑眉,看向远处那两个还在纠结拉扯的男女。
景言似乎想去拉景惜,却又顾忌着什么,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硬着,最终颓然放下。
而景惜,只是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
“你确定?让他醒过来,景言这个人可就没了。他这辈子和景惜、施萝的纠葛,也就这么断了。”敖萱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提醒。
“情劫之苦,在于求而不得,在于爱恨交织。”行止的视线落在清夜那张属于凡人景言的脸上,神情复杂。
“让他以神明的清醒,去渡凡人的劫。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赎罪。”
敖萱没再多言。
她抬手,一缕金色的神力自指尖溢出,轻飘飘地落在景言的眉心。
这一次,金光没有一闪而逝,而是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缓缓融入他的神魂深处。
景言身体剧烈一颤,属于凡人的迷茫和痛苦如潮水般退去。
他眼中的挣扎与纠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上神清夜的,历经千帆的沉静与疲惫。
他身上的气息彻底改变,那股属于凡人的烟火气被剥离,只剩下属于神明的清冷与疏离。
他抬起头,先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景惜,眼神深邃,而后又转向行止。
“多谢。”
行止没有回应他的感谢,反而伸出手指,一团柔和的白光在他指尖凝聚。
“这是我的一部分神力,或许能帮你撑过天罚。”
他将光团推向清夜。
清夜下意识地想拒绝,可那光团已经融入了他的身体。
一股温暖而磅礴的力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修复着他因历劫而耗损的神魂。
他愣住了。
行止神君,这是在公然违背天道。
“你……”
“我只是希望,下一次在天界议事时,能多一个清醒的同僚,而不是多一块冰冷的牌位。”行止打断了他,语气平淡。
清夜沉默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行止,然后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郑重地行了一礼。
这一礼,不再是凡人对神君的敬畏,而是上神对上神的郑重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