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走上马车,江念初倒是先开了口。
“爹,现在我们怎么办?”
是的。
是我们怎么办?
而不是外室一家子那样,明明知道大难临头,还为了自己的好处,把江浑排除在外。
不得不说,在拿捏人心这一块,江念初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如此一对比,江浑还有什么气可生?
他长叹一声,反过来安慰她:
“叶家所有人都下了天牢,就说明陛下一定拿到确切的证据了。如今我们父女要做的就是,赶快撇清跟叶家的关系,消除陛下对我们的疑心。最好找到叶家通敌的证据交给皇帝,才能反败为胜。”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保护自己更重要的。
这就是江浑的人生哲学,处处都在精致利己的实施。
江念初对此毫无意外,本来就没指望他出什么好主意,不过是为了暂时安抚江浑,消除之前对他的刺激,将他拉回到己方阵营的废话而已。
所以一直到回府,她都在践行这条真理。
江浑去换了朝服急匆匆赶来的时候,江念初已经换好朝服坐到马车里,出发前往勤政殿了。
封亭云不是让她上朝时再来吗?
那她就要上朝去听听,他到底拿到叶家什么罪证,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叶家所有人下天牢抄家。
她们父女先后赶到勤政殿时,已经是差点迟到。
江浑刚站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文公公已经在喊:
“陛下驾到!”
所有人跪地迎接,三呼万岁之后,才缓缓起身站在原地。
今日早朝正式开始。
第一件事,就是凌红叶‘祈福’完毕,已经出宫的重中之重。
江念初耐着性子,听着文公公念着诏书,鼻子都快歪到耳朵上去了。
封亭云,你是真能装模作样啊!
她本是想问问,凌洪武被亲外甥气到什么程度。
奈何凌洪武根本就没来上朝,显然是不想面对封亭云的翻脸无情,已经请了所谓的病假,不想当众被封亭云羞辱。
其他人虽然不闲心这么荒诞的事情,但是凌家没抗议,暴君说这是事实,那他们就只能当事实来听呗。
更何况现在谁不知道,叶家已经被吵架下狱,那才是他们关注的点。
哪里还来得心思去想暴君后宫女人进出的问题?
所以十分不巧的,叶家的事情围魏救赵,还真就把凌洪武的难堪给掩盖过去了。
甚至就连凌老将军的表情,此刻都不在自家人的事件上,反倒是偶尔偷偷去打量三司头目,想从他们的表情提前窥探出叶家的结局。
可惜,三司也没搞清楚情况,江成业是直接举报给皇帝的,他们也等着拿证据办事,比凌老将军还好奇呢!
终于,废话说完了。
第二件事,就是封亭云亲自开口,是万众关心的叶家谋反一案。
“……这是从叶太傅家里盗取的密码,以及突厥在京的奸细所写的密信。只要按照这两本古籍上特殊的数字,就能对应出他们往来出卖朝廷重要消息,以及边关布防图的罪证。朕命尔等立刻查清楚,绝不姑息此等卖国顽贼!”
封亭云把三司头目叫出列,便是一大堆交代。
严厉的态度和他提前动手抓人一样,根本就不给叶家留半点活路。
作为一个皇帝,他痛恨卖国贼很正常。
如今北境连丢两座城池,百姓生灵涂炭,换做哪个有良心之人,也不可能从宽处理。
但是他在说什么?
江念初突然就反应过来,所谓的古籍到底是怎么害了叶家的。
原来是江成业精通叶流萤的算法,从她学习的知识之中提炼出特殊的方法,从而在所谓的奸细往来密信里,找到叶家通敌的证据?
这件事的荒诞程度,还真是普通人想不出来的。
也亏得残废的江成业躺在床上,不眠不休想出这么个馊点子来坑人。
“臣认为……”
江念初立刻站出来,表示反对意见。
然而封亭云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冷声打断她:
“这不是你封地的事情,轮不到你认为。下去!”
短短二十几个字,足够证明暴君的怒火滔天,根本不想见到她,更加不想听她说一个字。
人只道爱屋及乌,原来恨也可以蔓延祸福。
江念初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暴君。
直到这一刻,她才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权利的好处。
那就是,无论她想不想,都要跟封亭云碰面。
只要封亭云不高兴,她甚至为好友伸冤的机会都没有。
明明是人命关天,明明他比谁都清楚,叶流萤对她的重要性。
可他就是不给她机会说下去,甚至连多余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如此闹小孩子脾气,真的可以吗?
他别忘了,他是一国之君,他的天下还要天理昭张。
他不想知道叶家是不是被冤枉的,那杀错了好人,就一定遗漏了坏人。
他就不怕遭到反噬,动摇国本吗?
思及此,无论是出于私情还是为了公道,江念初都不可能听话退缩。
所以她梗着脖子站在原地,就像诸多前仆后继的言官谏臣那般,视死如归的站在原地,继续铿锵有力的说下去。
“陛下,叶家是被冤枉的!臣是亲眼目睹江成业在叶家书房里,偷走叶流萤学习用的古籍的证人。当时臣和叶流萤有一起找他要,是他抵赖说没拿,最后才不了了之的。那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又怎能做最近布防图被盗走的证据?叶家是被冤枉的!”
这话有真有假,但她一定要说。
否则按照皇帝丢给三司的证据确凿,叶家必死无疑再无翻身的机会。
所以今日,要么她跟叶家一起死在勤政殿上,要么封亭云下令好好彻查。
绝无第三种可能性。
封亭云闻声挪过视线,便对上江念初视死如归绝不退让的俏脸。
那一刻封亭云眼神的冰冷,让江念初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她们重逢已经两个多月,她甚至都忘了,他是个真正的帝王。
是高高坐在上位的统治者。
只要他不高兴,他便不再是那个求关注的小绿茶。
他,似乎不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