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旁还有几间早已坍塌大半的土坯房架子。
四下寂静，只有风声呜咽。
“就是那里。”刘三压低声音，指向矿洞。
胤祚仔细观察。
洞口虽荒芜，但洞口前通往盆地外的车辙印，却有几道颇为新鲜，与周围经年累月的风化石渣痕迹明显不同。
再看那坍塌的土房附近，地面似乎也有近期人为清理过的迹象。
“巴珲，你带四个人，守住谷口和来路。刘三，你熟悉地形，带两人去两侧山梁高处了望。其余人，随我进洞查看。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以探查为先。”胤祚迅速下令。
“爷，洞里情况不明，让奴才先进……”巴珲急道。
“不必，一起进，互相有个照应。若有变故，以哨声为号。”胤祚语气坚决。他必须亲眼看到里面的情形。
留下的人各就各位。
胤祚带着另外四名护卫，加上刘三，共六人，小心翼翼地靠近矿洞。
洞口很大，足够两辆马车并行。
里面黑沉沉，一股混合着铁锈、尘土和莫名腥气的阴风从深处涌出。
护卫点燃了随身携带的松明火把，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前方数丈。
洞内并非直进直出，而是斜向下方延伸，人工开凿的痕迹明显，洞壁上还能看到当年支撑用的腐朽木架残骸。
地面坑洼不平，积着厚厚的灰尘。
越往里走，空气越是浑浊阴冷，呼吸都有些滞重。
走了约莫一炷香功夫，前方出现岔路，一条继续向下，另一条较为平缓，似乎通向旁支的矿脉或储藏处。
胤祚侧耳倾听，隐约有极轻微的、仿佛金属摩擦的窸窣声从平缓的岔路深处传来，断断续续。
他打了个手势，众人屏息，熄灭火把，只留一支用厚布蒙住大半，仅透出微光，朝着那有声响的岔路摸去。
这条路七拐八绕，空间时宽时窄。
那金属摩擦声越来越清晰，中间似乎还夹杂着压低的人语。
终于，前方隐约透出昏黄的光亮，并非火光，更像是油灯。
一个较为宽敞的洞窟出现在眼前，像是将原本的矿脉腔体扩大后形成的密室。
胤祚等人隐在拐角阴影处，悄然探头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有所准备的胤祚，心头也猛地一沉！
洞窟约莫有两三间屋子大小，靠墙堆积着不少木箱和麻袋。
中间空地上，赫然架着数座简易却实用的锻炉和铁砧！
炉火虽已熄灭，但余温尚存，旁边散落着锤、钳等工具，以及不少已经打造完成或半成型的——箭镞、枪头、甚至还有几把已经淬火成形、闪着幽冷寒光的腰刀！
更令人心惊的是，洞窟一角，整齐码放着数十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陶罐，罐口密封，贴着些看不懂的符号。
旁边还有几桶打开过的黑色粉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和硝石混合的刺鼻气味。
火药？私铸军械！而且看这规模，绝非一日之功，也绝非小打小闹！
洞内此刻有四五个工匠模样的人，正埋头清理工具，将一些成品小心装箱，似乎准备转移。
旁边站着两个监工打扮的汉子，腰佩利刃，眼神警惕。
“快点！东家传讯，这几日风声紧，今晚必须把这批货和剩下的料子全运走，这个地方不能留了！”一个监工低声催促。
“头儿，那这些‘雷公罐’怎么办？一起运走风险太大。”另一个监工指着那些陶罐。
“东家吩咐了，罐子就地掩埋，做好标记，日后再说。紧要的是刀箭和剩下的铁料、火药料子。”
私铸军械，竟然还有火药罐！
胤祚瞬间联想到风陵渡那场刺杀，那些劲疾的箭矢……恐怕源头就在这里！
这已不是简单的贪腐倒卖，这是蓄谋已久的私造禁器，图谋不轨！
他强迫自己冷静，仔细观察，记住洞内布局、人数、武器存放位置。正要示意护卫悄然退出去调集人手围捕，洞窟另一侧连接着更深处的一条通道里，忽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仔细些，那边几个坑道都要填实了，莫留痕迹……”
又有三个人从里面走出来，为首的穿着一身深蓝色劲装，面容精悍，腰间挎着的刀鞘样式与寻常绿营不同，倒有几分京中侍卫或某些王府护院的制式味道。
这人目光扫过洞内，忽然在堆积的木箱旁停下，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油布包裹。
他走过去，踢了一脚，包裹散开，露出里面几块散落的、带有卷云托方胜标记的铁片和油布角。
“怎么回事？这东西怎么还留在这里？不是让你们把所有带标记的都处理掉吗？”蓝衣人脸色一沉，厉声问道。
一个工匠慌忙道：“回管事，这是昨日打包时不小心遗漏的边角料，正要处理……”
“废物！”蓝衣人低骂一声，警惕的目光陡然射向胤祚等人藏身的拐角黑暗处，“那边是什么动静？”
他这一喝，洞内所有人顿时停下动作，齐齐望来，两个监工的手立刻按上了刀柄。
胤祚知道不能再藏，当机立断，低喝一声：“动手！尽量留活口！”
四名护卫如猎豹般扑出，直取那两个监工和蓝衣人。
刘三也抽出短刃，护在胤祚身前。
洞内瞬间大乱！工匠惊呼躲避，监工和蓝衣人拔刀迎战。
善扑营护卫身手高强，但洞内空间有限，对方也是悍勇之辈，且对地形熟悉，一时间竟缠斗起来。
那蓝衣人武功不弱，避开一名护卫的扑击，反手一刀凌厉劈来，被另一名护卫架住。
他目光一扫，看见了被护卫隐隐护在后面的胤祚，虽作商旅打扮，但气度迥异，顿时眼神一厉：“有探子！发信号！毁掉要紧东西！”
他猛地掏出一个竹哨，奋力吹响！
尖锐凄厉的哨音瞬间传遍洞窟，并向洞口方向传去！
与此同时，一名监工趁乱扑向那些装着火药的陶罐和木桶，显然想引燃火药，同归于尽或销毁证据！
“拦住他！”胤祚喝道，自己也拔剑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