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后的岩洞内,水声轰鸣,隔绝了外界的纷扰。灰衣人带来的消息如同惊雷,震得阿丑(萧镜璃)和慕容渊半晌无言。南疆、巫蛊、焚香塔、赤炎石……这些遥远而诡异的词汇,将贵妃的阴谋推向了一个更加深邃恐怖的维度。
“南疆……”慕容渊低声重复,眉头紧锁,牵扯到肩头的伤口,让他脸色又是一白。他深知那片土地的凶险,瘴疠毒虫遍布,巫蛊之术诡谲难测,更有诸多不与中原往来的神秘部族,排外且凶悍。以他如今的状态,贸然前往确实与送死无异。
灰衣人看着二人凝重的神色,沉声道:“此事牵连甚广,已非你二人之力可及。需从长计议,联络各方忠义,共谋对策。当务之急,是让慕容公子尽快养好伤势,并确保血诏安全。”
他走到岩洞一角,挪开几块松动的石头,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内有微光透出。“由此下行,可通山腹一处秘穴,是我早年偶然发现,极为隐蔽,内有泉眼和些许存粮。你们可暂避于此。”
绝境之中,又是一线生机。阿丑和慕容渊对灰衣人已是无比信服,闻言立刻点头。
“有劳前辈。”慕容渊挣扎着想行礼,被灰衣人抬手阻止。
“虚礼免了。抓紧时间。”灰衣人语气简洁,率先钻入缝隙。阿丑搀扶起慕容渊,紧随其后。
缝隙内是一条陡峭向下的天然石道,潮湿滑腻,但空气流通,并无憋闷之感。下行约十丈,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宽敞的山腹洞穴。洞顶有裂隙透下天光,一侧有清泉汇成的小潭,另一侧堆放着一些用油布包裹的干粮和药材,甚至还有一套简单的炊具和铺着干草的简易床铺,显然经常有人打理。
“此地安全,你们在此静养。我会定时送来补给,并打探外界消息。”灰衣人道,“慕容公子,你的伤势需连续施针用药七日,方能稳固根基,清除余毒。我会每日前来。”
“前辈大恩,慕容渊没齿难忘!”慕容渊由衷感激。
灰衣人摆摆手,目光扫过阿丑:“丫头,照顾好他。血诏之事,暂勿再提,安心等待。”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来时的石道中。
洞穴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潺潺的水声。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阿丑扶着慕容渊在干草铺上躺下,为他盖上一件灰衣人留下的旧袍。慕容渊伤势沉重,加之连日奔波劳顿,很快便沉沉睡去。
阿丑却毫无睡意。她坐在潭边,望着水中自己憔悴的倒影,心中波澜起伏。从静思苑逃出至今,不过数月,却仿佛历经了半生坎坷。慕容渊的重伤、石锋的失踪、一次次死里逃生、血诏的重压、还有如今这指向南疆的惊天秘闻……一切都让她感到窒息般的沉重。
她下意识地摸向怀中,想要握住那枚给予她无数慰藉的骨簪,指尖却猛地一空!
簪子呢?
阿丑心中一慌,连忙上下摸索,又将随身的小包袱彻底翻找了一遍——没有!那枚苏嬷嬷所赠、她一直贴身珍藏的骨簪,不见了!
是何时遗失的?是在一线天混乱的暗道中?还是在藏经阁躲避追兵时?她完全想不起来!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那不仅是念想,更可能与血诏有着隐秘的关联!苏嬷嬷临终前的嘱托言犹在耳,她却将其遗失了!
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疲惫、自责与无助。她失去的,似乎越来越多了。
接下来的几日,便在洞穴中安静地度过。灰衣人果然每日准时出现,为慕容渊施针疗伤,更换伤药,带来新鲜的食物和清水。他医术高超,用药精准,慕容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脸色逐渐红润,气息也平稳了许多。只是损耗的元气和武功,非一朝一夕能够恢复。
灰衣人话不多,每次来去匆匆,除了诊治,便是告知一些外界零碎的消息:忘尘寺戒严,普慧禅师下令搜山,但并未找到他们的踪迹;京城方向依旧风声鹤唳,贵妃党羽活动频繁;至于南疆和焚香塔的消息,他则表示还需进一步查证。
阿丑将骨簪遗失的事深深埋在心里,不敢提及,生怕增添麻烦。她每日细心照料慕容渊,闲暇时便对着那卷羊皮册子发呆,试图从那古怪的文字和图案中找出更多线索,却始终不得要领。
慕容渊察觉到了她的沉默和偶尔流露的哀伤,只当她是为前路担忧,在一次换药后,他靠在石壁上,轻声安慰道:“不必过于忧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知道了方向,总比盲目挣扎要好。待我伤好些,我们再谋后动。”
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阿丑抬起头,看着他恢复了些神采的眼睛,心中微微一暖,点了点头。
第七日,灰衣人施针完毕,仔细为慕容渊诊脉后,点了点头:“伤势已无大碍,余毒也已清除。但元气大伤,经脉受损,半年之内,不可妄动内力,需静心调养。”
他看向二人,神色凝重:“外界风声更紧。普慧似乎请动了官府力量,扩大搜山范围。此地虽隐蔽,亦非万全。你们需尽快离开凌云峰地界。”
“前辈,我们该去往何处?”慕容渊问道。
灰衣人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看似普通的青铜令牌,上刻云纹,中间一个古篆“商”字。“由此向东南,六百里外,有一座‘锦官城’,乃西南商贸重镇,鱼龙混杂,易于藏身。城中有一家‘云来客栈’,掌柜姓方,持此令牌去见,他自会安排你们落脚,并设法联络可信之人。”
他将令牌交给慕容渊,继续道:“锦官城水路陆路皆通,消息灵通,且远离京城是非之地。你们可在此蛰伏,一面让慕容公子继续调养,一面等待时机,并暗中查访南疆相关线索。切记,莫要轻易暴露身份。”
锦官城……云来客栈……这似乎是另一条早已铺好的暗线。
慕容渊接过令牌,郑重收好:“晚辈明白。前辈恩情,永世不忘。”
灰衣人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二人,最后落在阿丑身上,意味深长地道:“前路漫漫,好自为之。有些东西,失去了未必是祸,得到了也未必是福。守住本心,方得始终。”
阿丑心中一震,难道前辈看出了她丢失骨簪的事?还是另有所指?她不敢多问,只是深深一福:“谨记前辈教诲。”
灰衣人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石道尽头。
洞穴中,又只剩下两人。新的目的地已经指明,短暂的安宁即将结束。他们又将踏上未知的征途,前往那座繁华而危险的西南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