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乐团汇演的成功,如同一声清脆的宣告,让林清音在专业领域初步站稳了脚跟。乐团的正式聘用意向书虽未下达,但艺术总监的青睐和越来越多抛来的合作橄榄枝,都预示着光明的前景。江以辰的专场音乐会更是将他推向了国内新生代音乐人的顶峰,商业价值与艺术口碑双丰收。
就在外界一片赞誉,看似一切顺遂之时,一道来自江家的正式邀请,送到了林清音手中。不是电话,不是口头传达,而是一封措辞严谨、打印在昂贵铜版纸上的请柬,邀请她周末前往江家老宅参加家庭晚宴。
落款是江瀚与苏婉夫妇。
这不再是咖啡馆里苏婉温和的“见见”,而是带有明确家族意志的正式场合。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林清音拿着那张沉甸甸的请柬,指尖微微发凉。她看向身旁的江以辰,他刚刚结束一个通宵的编曲会议,眼底带着血丝,神情却异常冷静。
“怕了?”他接过请柬,随手扔在茶几上,语气听不出情绪。
林清音摇了摇头,挺直脊背:“没有。”只是难免紧张。那不再是面对一个温和的长辈,而是要直面一个庞大商业帝国的掌舵人,以及他背后所代表的、与她截然不同的世界规则。
江以辰看着她紧绷的小脸,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记住,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你是林清音,这就够了。”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定,驱散了她心头最后一丝寒意。
江家老宅坐落在城西一片静谧的别墅区,是那种需要经过几道岗哨才能进入的地方。宅子是中西合璧的风格,外观古朴大气,内部装修却极尽现代与奢华,细节处彰显着不动声色的财富与地位。
晚宴设在宽敞的餐厅,长长的餐桌上铺着雪白桌布,银质餐具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除了江瀚、苏婉,还有几位林清音不认识的、看起来是江家旁支亲戚的长辈在场,气氛庄重得近乎肃穆。
林清音穿着一条得体的藕荷色连衣裙,是苏婉之前无意中提过觉得好看的颜色。她化了淡妆,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气质沉静温婉。江以辰则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站在她身边,姿态放松,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整个用餐过程,表面上维持着基本的礼仪。苏婉依旧温和,会偶尔询问林清音在乐团实习的情况,语气带着真诚的关切。江瀚话不多,大部分时间沉默用餐,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总会不经意地扫过林清音,带着评估与审视。
几位亲戚倒是颇为热情,问东问西,从林清音的家庭背景、学业经历,到未来的职业规划,问题看似家常,实则步步深入,带着上层社会惯有的、不动声色的打探。
林清音不卑不亢,回答得体,既不过分谦虚,也不炫耀,清晰地表达着自己对音乐的追求和职业构想。她能感觉到,江以辰放在桌下的手,始终轻轻握着她的,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直到用餐接近尾声,佣人撤下主菜,换上餐后甜点和红茶时,江瀚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终于将目光正式投向林清音,开了口。声音不高,却瞬间让整个餐厅安静下来。
“林小姐,”他语气平稳,听不出喜怒,“听说你在国家大剧院实习,表现不错。”
“谢谢江伯伯,还在学习阶段。”林清音放下茶杯,坐姿端正。
“年轻人有追求是好事。”江瀚话锋一转,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身上,“不过,艺术这条路,终究是青春饭,不确定性太高。以辰将来要接手辰光,他的伴侣,需要的是能与他并肩、稳定后方、应对复杂商业环境的能力,而不是一个……需要他分散精力去照顾的艺术家。”
这话语里的轻蔑与否定,如同冰冷的刀锋,毫不掩饰。
空气瞬间凝固。
几位亲戚交换着眼神,苏婉微微蹙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林清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但她没有回避江瀚的目光,清亮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怯懦,只有坚定的平静:“江伯伯,我理解您的考量。但在我看来,伴侣的意义在于相互成就,而非单方面的牺牲或依附。我的音乐事业,不是‘青春饭’,是我愿意为之奋斗终身的热爱与理想。我相信,真正强大的伙伴关系,是彼此都能在自己的领域发光,然后汇聚成更亮的光,而不是要求一方熄灭自己的灯火,去成全另一方的影子。”
她的声音清晰,条理分明,没有丝毫激动,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江瀚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而有力地反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的冷意取代:“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辰光未来的女主人,需要的不是聚光灯下的风采,而是谈判桌前的魄力和家族人际中的手腕。这些,你具备吗?”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质疑她的能力和资格了。
“父亲。”江以辰的声音骤然响起,冰冷而强硬,打断了这咄咄逼人的质问。
他放下刀叉,发出清脆的声响,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寒冰般直视着自己的父亲:“您搞错了几件事。”
整个餐厅落针可闻。
“第一,”江以辰语速不快,却字字如锤,“辰光未来的掌舵人是我,我需要什么样的伴侣,由我自己决定,不需要任何人,包括您,来设定标准。”
“第二,”他看向林清音,眼神瞬间变得深沉而温柔,“她不需要具备您所谓的‘谈判桌魄力’或‘家族手腕’,因为她不需要去应对那些。那些是我的战场,她的舞台在聚光灯下。我要做的,是守护好她的舞台,让她尽情绽放。而不是把她从她的舞台上拉下来,塞进您设定的模子里。”
“第三,”他重新看向江瀚,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您口中的‘现实’,对我而言,从不是束缚我的框架。我的节奏,只为征服我心仪的旋律而存在。如果辰光的规则容不下我的旋律,那我不介意,重新制定规则。”
“砰!”江瀚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碟作响,脸色铁青,“放肆!江以辰,你就是这么跟你父亲说话的?!为了一个女人,你连家族责任都不要了?!”
“我要的一直很清楚!”江以辰毫不退让地站起身,身高带来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是您始终试图将您的责任,强加在我的爱情之上!我的责任,是守护我想守护的人,走我自己选择的音乐道路!至于辰光,它有它自己的运行轨迹,我不会逃避我该承担的部分,但绝不会以牺牲我和音音的未来为代价!”
父子俩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苏婉连忙起身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瀚哥,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
“处理?他怎么处理?!”江瀚怒气未消,“你看看他,被迷成什么样子!”
“被迷住的是我。”江以辰冷冷地接话,他绕过餐桌,走到林清音身边,当着所有长辈的面,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是我,费尽心思才把她留在我身边。”
“是我,离不开她。”
“所以,任何人,任何事,都别想把她从我身边推开。”
“否则,”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句地砸在地上,
“我不介意,与所有人为敌。”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牵着林清音,转身便朝餐厅外走去,留下满室死寂和江瀚气得发抖的身影。
走出压抑的别墅,夜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林清音被他紧紧牵着手,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唇线,心脏还在为刚才那番激烈的对抗而狂跳,更多的却是汹涌的感动与心疼。
“学长……”她轻声唤他。
江以辰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夜风吹乱了他的发丝。他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伸手,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
“吓到了?”他声音低哑。
林清音用力摇头,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对不起,让你和家里……”
“笨蛋。”江以辰打断她,回抱住她,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嵌进身体里,“道什么歉。”
“该道歉的,是那些试图用狭隘的标准来衡量你的人。”
“你很好,林清音。”他在她耳边,声音低沉而笃定,“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好。”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慵懒,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
“这下,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想跑也跑不掉了。”
家宴的风波,以最激烈的方式,检验了彼此的真心。
而他,用他最强的坚守,为她挡去了所有的风雨,也向整个世界,宣告了他的不容置喙。
林清音埋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所有的紧张与不安都化为了乌有。
她知道,无论前路还有多少挑战,只要他在身边,她便无所畏惧。
(第四十一集 完)
下一集预告: 家宴风波后,江以辰与家族的关系陷入冰点。然而,一个关乎辰光集团未来战略的重要海外并购项目出现突发危机,江瀚被迫向儿子求助。事业与亲情,原则与妥协,江以辰将如何抉择?林清音又会在这个过程中扮演怎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