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小韵的手艺?”
她转头问岁岁,语气里满是欣赏。
“对啊!”
岁岁挺了挺胸脯,带着点与有荣焉的骄傲。
“有些是客人定制的,像那只小狐狸,还有那个刻满星星的储物罐,都是店长一点一点亲手捏出来、刻好、再烧成的。”
刘芳芳凑近了细看,架子上的物件果然形态各异,有的粗粝豪放如河滩卵石,有的则细腻精巧,花瓣的脉络都清晰可见。
“真好看”
她由衷地赞叹,回头冲钱希扬了扬下巴,“我得挑几个带回家摆着。”
钱希的目光正停留在架子最底层一个素白的花瓶上。
瓶身线条简洁流畅,表面打磨得光滑温润,泛着柔和的哑光。最特别的是瓶腹处一道精心镂空的云纹,透出一种含蓄而灵动的美感,在质朴中透着雅致。
听到刘芳芳的话,他收回目光,嘴角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好,您挑。”
“那婆婆我先去里面看看客人啦!”
岁岁笑着打了个招呼,轻快地离开了。
“久等了。”
秦韵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捧着一个朴素的木盒子,脚步放得很轻,走到刘芳芳面前才小心地打开盒盖。
“婆婆您看看。”
盒子里衬着钱希上次带来的软布,那只曾带着裂痕的花瓶安然躺在其中。那道斜斜的裂纹,如今被金缮技艺巧妙地修补。
纤细的金线沿着裂痕蜿蜒,在阳光下流淌着温润内敛的光泽,非但没有破坏花瓶的整体感,反而像是岁月为它添上的一道独特勋章,更添了几分沉静的古意。
刘芳芳小心翼翼地将花瓶捧出来,指尖沿着那道温热的金线细细摩挲,眼中的笑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谢谢你哦小韵,这比原来看着更有味道了,真是好手艺!”
“您喜欢就好”
秦韵微笑着,虚扶了一下她的手臂,示意她坐回沙发。
刘芳芳把花瓶递给旁边的钱希。
他伸手接过,动作沉稳,手指下意识地在瓶身上那道金线旁轻轻叩了叩,感受着修补处的质地。
然后他抬眼看向秦韵,眼神专注,声音不高却清晰。
“巧夺天工。”
这四个字落下,秦韵明显愣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捏住了棉麻裙子的侧缝。
她抬起头,恰好撞进钱希的目光里。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盛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看得她心口微微一滞,呼吸都屏住了半秒。
她连忙垂下眼睫,只觉得耳根处一阵不受控制的温热蔓延开来,声音也轻得有些飘忽。
“钱先生过奖了。”
那声音落在安静的、弥漫着陶土微尘的空气里,很快被窗外隐约的车流声覆盖。
钱希看着她微微低垂的视线,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小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只露出小巧的鼻尖和下意识抿紧的唇瓣。
不知怎的,他想起巷口蹲着的那只警惕的三花猫,稍有风吹草动就缩回花丛深处,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偷偷张望。
他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没再说什么,只是将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花瓶上,指腹在金线上又轻轻抚过一遍。
——
“小韵,你看这个!”
刘芳芳忽然从带来的竹篮里摸出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小包,又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玩意儿。
那是个冰箱贴,金属底板上精细地印着本地老剧院的雕花窗棂图案。
“我在剧院礼品店瞧见的,觉得挺雅致,想着你可能喜欢。还有这个”
她把油纸包和冰箱贴往秦韵手里塞,眼神热切。
“楼下新开了家点心铺子,芝麻香饼,刚出炉的,我尝了一块,香得很,给你带点尝尝。别嫌弃呀!”
秦韵手忙脚乱地接住。油纸包还透着点温乎气儿,甜香混合着浓郁的炒芝麻味儿丝丝缕缕地钻出来。
她跟刘芳芳不过才见第二面,捧着这份实实在在的心意,心里暖烘烘的又有点无措。
手指在粗糙的油纸上无意识地摩挲着,拒绝的话在舌尖打转,又怕伤了老人家的心。
正犹豫着,旁边传来钱希不高却沉稳的声音。
“拿着吧。外婆挑点心的眼光是出了名的准,实惠又好吃。”
他语气自然,却给摇摆不定的小船下了锚。
秦韵抬眼,撞上刘芳芳满是期待的笑脸,又飞快瞥见钱希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促狭。
她不再迟疑,把东西收好抱在怀里,眉眼弯起,颊边现出浅浅的梨涡。
“谢谢婆婆!我很喜欢,您太费心了。”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刘芳芳笑开了花,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
她忽然一拍大腿,“哎哟,瞧我这记性!刚才看见你做的那些杯子,我这手就痒痒了。小韵,能不能教教我这老婆子?我也想自己捏个小杯子,回去泡玫瑰花茶喝,多有滋味!”
“当然可以!”
秦韵立刻应下,伸手虚扶住刘芳芳的胳膊,“您跟我来这边操作台。”
“钱希,你也来!”
刘芳芳回头招呼他。
“把你的相机拿着,给我拍几张!我得纪念纪念我这头一回做陶艺!”
钱希从善如流地起身,拿起沙发上的相机,熟练地挂到脖子上。
“行,保证把您拍得比台上正唱着的花旦还精神。”
秦韵被他的话逗得抿嘴一笑,扶着刘芳芳往窗边的操作区走去,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正在旁边整理陶土的岁岁和小圆交换了眼神,很有眼力见儿地搬来一张带软垫的矮凳,还端来一盆温度刚好的清水
“婆婆您坐这儿舒服点。店长,这是刚揉好的软泥。”
“哎哟,谢谢小姑娘们,真周到!”刘芳芳笑眯眯地坐下。
秦韵已经拿起一块湿润的陶土,在掌心不疾不徐地揉捏着。
深褐色的土块在她温热的掌心里渐渐变得柔韧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