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后封印之地传来的巨响与爷爷的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在林妙可心头。与姑姑林素云那刚刚建立起的、脆弱无比的心神联系瞬间被切断,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忧虑。
爷爷出事了!
她下意识就想冲出祠堂,赶往村后。但脚步刚迈出,又硬生生顿住。
祠堂内,因为她放弃了大部分阵法防御,怨念煞气已然充斥每一个角落,仅靠土行位的承载与金行位的微弱肃杀之力,勉强维持着最后一方不至于立刻被吞噬的净土。她若离开,这最后的据点失守,煞气将再无阻碍,彻底淹没祠堂,甚至可能波及整个村庄。
更重要的是,她刚刚才与姑姑那充满痛苦与绝望的灵魂建立了一丝微弱的联系,感受到了那被禁锢、被扭曲的灵魂深处,除了怨恨,还有一丝对解脱的渴望。如果她现在离开,这刚刚打开的、通往救赎的可能缝隙,是否会彻底关闭?姑姑的怨念是否会因她的“抛弃”而彻底疯狂?
留下,可能眼睁睁看着爷爷在封印之地遭遇不测;离开,则可能前功尽弃,甚至引发更恐怖的后果。
两难的选择如同冰冷的枷锁,扼住了她的咽喉。
就在这时,充斥祠堂的怨念煞气再次剧烈翻涌起来,但这一次,其性质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那原本无差别攻击一切的狂暴恶意,出现了一丝……迟疑?仿佛有两个不同的意志在煞气内部争夺着主导权。
一个充满了毁灭与复仇的快意,似乎因远处封印的动荡而兴奋雀跃;另一个,则更加冰冷、更加痛苦,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与……阻止的意味?
是姑姑!林妙可立刻明白了。林素云的残魂感知到了封印之地的异变,她那被仇恨浸染的意识,本能地想要趁势彻底毁灭造成她悲剧的源头(包括她的父亲林国安),但刚刚与林妙可建立的心神联系,那声“救你出来”的承诺,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一圈矛盾的涟漪。
“姑姑……”林妙可再次尝试沟通,将全部意念集中,如同在风暴中点亮一盏微弱的灯,“帮我……阻止它!不能再加深罪孽了!”
没有明确的回应。但那翻涌的煞气中,属于“毁灭”倾向的部分,明显受到了一层无形的阻碍,变得滞涩起来。冰冷的怨念依旧包裹着林妙可,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主动的攻击性,更像是一种……充满痛苦的监视与犹豫。
这为林妙可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和空间!
她不能离开祠堂,但并不意味着她什么都不能做。爷爷去封印之地,是为了加固,但显然遭遇了变故。结合姑姑残魂传来的破碎记忆,那封印恐怕早已与姑姑的怨念及被镇压的邪灵深度纠缠,强行加固,很可能遭到反噬!
她必须想办法远程支援,或者至少,弄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
林妙可目光扫过祠堂内的事物,最终落在了那柄作为金行阵眼的铜钱剑上。铜钱剑蕴含历代乩童的灵力与肃杀之气,本身就有破邪传讯之能。而土行位的五色土,承载地气,能与大地脉络产生共鸣。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形。
她快步走到铜钱剑前,咬破指尖,以自己的鲜血混合微薄的灵力,在剑身上快速画下一个简易的“探知”符印。然后,她将铜钱剑猛地插入祠堂中央的土行阵眼——五色土之中!
“地脉为引,金气为锋,助我视之!”
她低喝一声,将全部精神集中于铜钱剑,借助土行位与大地脉络的连接,以及金行位的锐利特性,强行将自己的灵觉沿着地脉,向村后封印之地延伸!
这是一种极其粗粝且危险的精神投射方式,如同将一根无形的丝线抛入激流,随时可能被混乱的地气或狂暴的煞气冲断,甚至反噬自身。
灵觉延伸的途中,充满了各种扭曲、混乱的能量波动和负面情绪碎片。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在沸腾的油锅中穿行。
终于,她的“视线”冲破重重阻碍,“看”到了村后封印之地的景象——
那是一个位于山坳深处的古老祭坛,此刻祭坛已经崩裂大半。爷爷林国安倒在祭坛边缘,胸前一片血肉模糊,脸色金纸,气息萎靡,显然受了极重的伤。
祭坛中央,原本封印的核心处,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浓稠如墨、翻滚着无数痛苦面孔的怨念煞气正从中汹涌而出。而在那煞气的最深处,林妙可“看”到了一个模糊的、由纯粹怨念与黑暗能量构成的扭曲人形——那似乎就是被镇压的“邪灵”本体,但它此刻的形象,竟然与幻象中年幼的林素云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那面容扭曲,充满了无尽的恶毒与毁灭欲望。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邪灵并未立刻扑向重伤的林国安,而是抬起了由黑气构成的手臂,指向某个方向——正是林家祠堂的方向!它那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两簇幽绿的火焰,仿佛穿透了空间,与林妙可延伸过来的灵觉对上了!
一个充满了贪婪、饥渴与戏谑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蛇,沿着林妙可的灵觉链接反向侵蚀而来:
**“新鲜的……血脉……完整的……灵魂……来吧……成为吾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林妙可清晰地感觉到,祠堂内那原本因姑姑残魂犹豫而稍显平复的怨念煞气,再次被这邪灵本体的意志引动,变得狂暴起来!而姑姑那丝微弱的、试图阻止的意志,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瞬间被压制了下去!
邪灵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只是脱困,它想要更多!它盯上了林妙可这个林家直系血脉,且灵魂“完整”的继承者!
灵觉链接在邪灵意志的冲击下剧烈震荡,几乎崩断。林妙可闷哼一声,强行切断了联系,脸色苍白如纸,大口喘着气,眼中充满了惊骇。
爷爷重伤,封印破碎,邪灵即将脱困,并且将自己视为了下一个目标。
真正的至暗时刻,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