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霁月坊”总店罕见地挂上了“东主有喜,暂歇半日”的牌子。
店内清场,只留王掌柜一人,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战战兢兢地候在厅中,手心里的汗能养鱼。
彦穗穗却是一身半新不旧的丫鬟常服,坐在主位那张黄花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姿态悠闲得像是在自家炕头。
面前还摆着一壶刚沏好的、香气袅袅的雨前龙井,手里抓着一把五香瓜子,正“咔吧咔吧”嗑得欢快,脚下已经堆起一小撮瓜子壳山。
铁蛋在她脑子里模拟着《教父》的经典低音bGm,试图营造黑帮谈判的凝重氛围:
【宿主,目标已进入街道范围!轿子一顶,随从四人,气场虚浮,官威不足,差评!建议扣他的形象分!】
彦穗穗吐掉瓜子皮,精准地落入三米外的痰盂中,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淡定,好歹是个师爷,总要给人点面子,让他把前戏演完。不然怎么显得我们专业?】
店门被不客气地推开,一个穿着藏蓝色绸衫、留着两撇精心打理的山羊胡、眼带精光与倨傲的中年男子踱步而入,正是京兆尹府的张师爷。
他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眼神凶悍的随从,警惕地扫视着空荡荡的店铺,最后目光落在主位上那个还在嗑瓜子的丫鬟身上,眉头立刻皱成了川字,仿佛看到了什么不洁之物。
“王掌柜,你这是何意?”张师爷语气不悦,直接无视了彦穗穗,仿佛她只是背景板。
“你们东家呢?架子倒是不小,莫非是瞧不起张某,故意避而不见?”
王掌柜额头冒汗,刚要开口解释,彦穗穗却慢悠悠地说话了,声音清脆,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仿佛在逗弄一只炸毛的猫:
“张师爷是吧?坐。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语气随意得像在招呼邻居,“你要找的东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我。”
张师爷一愣,上下打量着她这一身标准的丫鬟行头,随即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充满了鄙夷,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小姑娘,莫要信口开河,消遣本师爷!‘霁月坊’的东家,会是你这等模样?怕是给人提鞋都不配!”
他身后的随从也配合地发出不屑的哄笑,演技浮夸。
彦穗穗也不恼,抓起一把瓜子,“咔吧”一声嗑开,慢条斯理地说,眼神里带着怜悯:
“怎么?东家还得在脑门上贴个‘我有钱’的条子?师爷您这以貌取人的毛病,在官场上混,怕是容易踢到铁板,还是带刺、通了电的那种。格局,得打开啊。”
张师爷被她这态度激怒了,脸色一沉,官威端了起来。
“哼!牙尖嘴利!本师爷没空跟你在这儿耍嘴皮子!你纵容手下打伤官差,拒还正当欠款,该当何罪?!”
彦穗穗浑不在意,又嗑了颗瓜子,才慢悠悠地说:
“官差?我昨日见到的那几位,行事作风与地痞流氓无异,身上也无正经腰牌。
若他们真是官差,那我倒要问问张师爷,京兆尹府的衙役,何时兼职干起绑架勒索的营生了?
这事若是传到御史台,您猜,他们是先查我,还是先查您驭下不严、纵容下属冒充官差的重罪?”
她一句话,轻轻巧巧地把“殴打官差”的帽子反扣了回去,还点出了御史台。
张师爷心头一凛,意识到这女子不仅胆大,而且深谙官场攻讦之道。
他强压怒火,图穷匕见:“少废话!在这京城地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否则……”
他终于露出了贪婪的獠牙。
彦穗穗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拖长了尾音,仿佛终于听懂了对方的黑话:
“原来师爷是来化缘的啊。早说嘛,绕这么大圈子,又是绑架又是扣帽子的,多累啊,直接亮二维码……啊不,是直接说数额不就完了?”
她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今天菜价:
“不知师爷觉得,我们这小小的、守法经营的‘霁月坊’,该孝敬多少,才合您老人家定的‘规矩’?说个数,让我看看您的胃口配不配得上您的胆子。”
张师爷见她“服软”,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仿佛胜券在握,伸出三根手指,趾高气扬,仿佛在施舍:
“每月这个数,三百两!保你‘霁月坊’在京城平安无事,顺风顺水!”
王掌柜在一旁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每月三百两?这简直是明抢!比高利贷还狠!
彦穗穗却笑了,笑容明媚,眼底却无一丝温度,反而带着戏谑和一丝……嫌弃?:
“三百两?师爷,您这胃口……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点?配不上您的身份啊。我们‘霁月坊’一个限量款荷包都不止这个价。您这是看不起谁呢?”
张师爷一愣,没明白她什么意思,这怎么还带嫌弃钱少的?
只见彦穗穗站起身,踱步到他面前,明明身高不及他,气势却陡然拔高,如同山岳般压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
“我‘霁月坊’开门做生意,童叟无欺,依法纳税,每一文钱都干干净净!您张口就要三百两,凭的是什么?是您腰间那块牌子?还是您背后那位京兆尹大人?”
她语气陡然转厉,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店铺,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张师爷的心尖上:
“我倒想问问,京兆尹府的俸禄,何时需要靠敲诈守法商户来发放了?!还是说,这是张师爷您……中饱私囊的习惯?!拿着朝廷的俸禄,干着土匪的勾当!您这算盘打得,我在江南都听见响了!”
“你!你放肆!狂妄!”张师爷被戳中痛处,气得山羊胡直抖,指着彦穗穗,声音都变了调。
“你敢污蔑朝廷命官?!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这铺子开不下去!让你在京城寸步难行!”
“污蔑?”彦穗穗冷笑一声,突然从袖袋(实则是戒指)里掏出一枚留影石——这是铁蛋用捕获的袭人系统能量改造的小玩意儿,自带全息投影和环绕立体声功能(适用本低魔世界)。
她指尖一丝混沌灵气注入,留影石顿时投射出一段清晰无比、堪比4K蓝光画质的影像和声音,正是昨晚刀疤脸崩溃招供的画面和话语!
“是……是京兆尹府的张师爷!他说……说‘霁月坊’日进斗金,却不懂规矩,不上供,让我们借着花自芳的事,摸清底细,最好能拿住东家的把柄,以后……以后方便长期收钱,分……分润……”
影像中刀疤脸那惊恐万状的表情和清晰无比的招供,如同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反复地扇在张师爷脸上!
甚至还贴心地给了他几个特写镜头,把他脸上的冷汗和恐惧拍得纤毫毕现。
张师爷和他身后的随从瞬间脸色煞白,如同白日见了活鬼!
这……这是什么妖术?!竟然能将昨晚之事记录得如此清晰逼真?!
连刀疤脸颤抖的嘴角都能看清楚!这玩意儿要是流传出去……
铁蛋:【宿主!降维打击成功!对方san值狂掉!逻辑模块已崩坏!血压飙升中!乐子值收割机超载运转!】
“如何?张师爷,这算污蔑吗?”彦穗穗把玩着留影石,语气轻快,仿佛在展示一件有趣的小玩具。
“您说,我要是把这份‘薄礼’,复制个几百份,送到都察院各位御史老爷的案头,或者……直接雇人在京城各大酒楼茶馆循环播放,搞个‘每日一黑’,再配上您的高清画像,会怎么样?”
“您猜,是您先让我这铺子开不下去,还是您和您背后那位大人,先被请去喝茶,探讨一下人生理想,顺便体验一下天牢豪华单间?”
张师爷浑身发抖,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腿肚子都在转筋,差点当场表演一个滑跪。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看似不起眼的小丫鬟,竟有如此诡异莫测的手段和胆大包天、同归于尽般的行事风格!
这已经不是踢到铁板了,这是踢到了阎王爷的钉板上,还是带电的!
“你……你待如何?”他声音干涩,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之前的官威荡然无存,只剩下卑微的祈求。
“简单。”彦穗穗收起留影石,重新坐回太师椅,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气势逼人的不是她。
“第一,从今往后,你,包括你背后的人,离我‘霁月坊’远点,看见我们绕道走,把我们当成空气,不,当成黑洞,有多远躲多远。”
“第二,”她伸出两根手指。
“昨晚我家伙计受伤的汤药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以及我今日受到惊吓、耽误生意、耗费口舌的‘心理咨询费’,合计一千两,麻烦师爷现在就结一下,现银、银票都可以,不支持赊账,也不支持分期。我这人胆子小,经不起吓,一吓就想要钱压惊。”
“第三……”她顿了顿,露出一个“和善”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我最近对京城的地皮、房产信息挺感兴趣,听说京兆尹衙门管这个?以后有什么好地段、急着出手的便宜产业消息,劳烦师爷第一时间通知我。当然,我会按市场价付钱,绝对不让师爷您白忙活。毕竟,咱们现在也算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了,对吧?信息共享,才能合作共赢嘛。”
张师爷听得眼前发黑,气血翻涌,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
这哪里是和解?这是赤裸裸的反向敲诈!还要他当内鬼,提供情报?!
可他敢拒绝吗?那枚能让他身败名裂、甚至掉脑袋的留影石还在对方手里!这女人简直就是魔鬼!
“......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张师爷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心里已经在滴血地盘算怎么变卖祖产和凑齐这一千两现银。
以及如何绞尽脑汁应付后续的麻烦,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和人生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师爷果然是明白人,识时务。”彦穗穗满意地点点头,对王掌柜示意。
“王掌柜,送客。记得收钱,写收据,一式三份,双方画押,写得清清楚楚,‘自愿捐赠,用于慈善事业,了结误会’。”
她把“抢劫”说得清新脱俗。
张师爷几乎是屁滚尿流地带着人走了,来时的官威和倨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身狼狈和心惊胆战,仿佛瞬间老了十岁,背影萧索得像被霜打过的茄子。
店内恢复安静。
王掌柜看着彦穗穗,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仿佛在看一尊活着的、能招财更能镇邪、还能反向收割官员的神仙。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学不会这种“友好协商”的方式了。
铁蛋欢呼:【宿主威武!兵不血刃,反杀成功!还发展了一个官方线人!乐子值、成就点、资金流三重爆表!本次行动综合评级:SSS!快穿局看了都得给您发个‘最佳危机公关与资源整合奖’!】
彦穗穗伸了个懒腰,打了个优雅的哈欠:
“搞定收工。王掌柜,以后这种级别的‘商业纠纷’,你自己按这个流程处理就行。报我名字,提留影石,一般都能‘友好协商’解决。我们要以德服人。”
王掌柜:“......” 他觉得自己对“以德服人”这个词有了全新的、深刻的理解。
【宿主,您这招太狠了,简直是把张师爷按在地上摩擦还让他帮忙数钱,数完了还得说声谢谢,顺便签个卖身契。】
彦穗穗站起身,往外走去,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自信而危险的轮廓:
【对付这种披着官皮的恶狼,就得比他们更狠,更不讲道理,抓住他们的命脉,一击必杀。这叫——以疯批之道,还治疯批之身。我们这是为民除害,顺便搞点创收,很合理。】
【走吧,铁蛋,回去数钱。顺便想想,怎么用这一千两‘启动资金’和我们新收的‘官方信息渠道’,把江南分店和京城地产事业,同步搞起来。贾府的戏台子快塌了,咱们自己的商业帝国,可不能停,还得加速。】
疯批的脚步,从未停歇。
她的棋盘上,又多了一颗名为“张师爷”的棋子,虽然肮脏,但……好用。
而下一场好戏,或许就在这即将倾颓的贾府之中,等着她去“抄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