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省,总督府书房。
萧无病(周才)看着由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皇帝旨意,要求他“具本详细陈奏”落鹰涧所用“特殊防卫器械”的来源、制式、威力及用途。
旨意措辞看似平和,实则带着不容置疑的探究和深深的忌惮。
侍立一旁的崔浩楠面带忧色:“主公,陛下这是……起了疑心。柳家、傅家那些小人颠倒黑白,我们是否要据理力争?”
孙尚香眼神清冷,隐含杀意:“若陛下听信谗言,对主公不利,暗卫随时可……”
萧无病抬手,制止了他们后面的话。他脸上非但没有凝重,反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指尖轻轻敲打着那份明黄的圣旨。
“疑心?忌惮?这本就在意料之中。”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陛下乃至满朝诸公,若对那等力量视若无睹,那才真是奇怪。他们若不来问,我反倒要费心思想想,该如何让他们‘偶然’得知了。”
崔浩楠和孙尚香皆是一怔,不解其意。
萧无病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熙攘的街市,目光悠远:“这是一次危机,但更是一次契机。一次向陛下,向这天下,展示我们拥有何等力量,以及……我们愿意在何种规则下使用这份力量的契机。”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若我们强硬对抗,拒不交代,那便是坐实了所谓拥兵自重图谋不轨的罪名,正中柳文渊等人下怀,也会彻底激化与陛下的矛盾,非智者所为。”
“但若我们和盘托出,将‘破军铳’、‘震天雷’之机密尽数献上,那便是自毁长城,将生死操于他人之手,更是愚不可及。”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我们要做的,是给出一个‘交代’,但这个‘交代’,必须由我们来定义,必须符合我们的利益,更要能反过来,加深陛下对柳、傅、魏等家的恶感,凸显我们的‘忠诚’与‘价值’。”
数日后,一份由萧无病亲笔书写、措辞恭谨恳切的长篇奏章,以及十余口沉重的大木箱,被秘密送往京城。
京城。
御书房内。
周天打开了那份奏章。
奏章的开篇,萧无病并未急于解释武器,而是以沉痛的笔触,再次陈述落鹰涧遇袭之惊险,感念皇恩浩荡,方能侥幸脱身。
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匪徒”之猖獗的愤慨,以及对背后可能存在的“黑手”扰乱边防、损害国体的忧心。巧妙地将自身置于受害者和忠君爱国者的位置。
接着,他才笔锋一转,谈及“防卫器械”:
“臣蒙圣恩,牧守边陲,常感责任重大,唯恐有负陛下所托。北疆大周,铁骑凶悍,屡犯边境,传统军械,时有不及。臣夙夜忧叹,苦思强军之策,幸得陛下天威庇佑,偶得奇遇……”
他编造了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称自己在巡视边境时,于一处上古遗迹(或某位避世奇人)中,发现了若干残缺的“天工图谱”和“奇异矿藏”。
他耗费巨资,集结中书省能工巧匠(重点提到了墨家父子),历经无数次失败,方勉强仿制出些许成品,即落鹰涧所用之物。
他将AK-47描述为“迅雷连珠铳”,强调其射速快、操作简便,利于普通士卒快速形成战力,但刻意模糊了其具体射程和威力上限,只说“优于强弓硬弩”。将手雷描述为“爆裂火葫芦”,强调其声光效果和范围震慑,弱化了其破片杀伤的恐怖。至于RpG,则根本未提。
奏章中,他极力强调研发过程的“偶然性”、“艰难性”和“不稳定性”,声称目前产量极低,工艺复杂,成本高昂,且远未完善,存在炸膛等风险,实乃无奈之下用于自保的“不成熟之物”。
最后,他图穷匕见,写下了一段至关重要的话:
“臣深知,此等利器,关乎国本,非边臣所宜私藏。然,臣更忧心,若此物之秘不慎泄露,为北方大周、西方大夏所获,则我大乾边患,必将永无宁日!彼时,臣万死难赎其罪!”
“故,臣冒死恳请陛下,此物之秘,干系重大,切不可令心思叵测、与敌暗通款曲之辈窥知!落鹰涧之匪徒,所用之毒香、路径,皆非寻常,恐有内贼通外敌之嫌!臣每思及此,寝食难安!”
“臣之一片忠心,天地可鉴!所有仿制之‘迅雷铳’三支、‘爆裂火葫芦’十枚,连同部分‘天工图谱’摹本及特异矿样,皆随本附上,献于陛下!如何处置,悉听圣裁!臣及中书省上下,唯陛下之命是从!”
与此同时,那十几口大木箱被抬到了殿前。 箱中正是萧无病“进献”的武器样品和图谱矿样。
周天看完奏章,再看着那些散发着冰冷光泽、结构精密的“迅雷铳”和看似不起眼的“爆裂火葫芦”,心情复杂难言。
萧无病的这番“交代”,可谓高明至极!
表明了态度,他愿意“交出”秘密,显示了“忠诚”。
掌控了节奏,他交出的只是“不成熟”的样品和部分“密密”,核心技术和量产能力依然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转移了矛盾,他将焦点从“拥兵自重”成功引向了“严防技术泄露”和“警惕内奸通敌”,狠狠反将了柳家、傅家一军!落鹰涧刺客使用的魏家路径和毒药,成了“内贼通外敌”的铁证!
凸显了价值,他暗示,只有在他(萧无病)的掌控下,这项技术才能用于对抗外敌,而非危害朝廷。若朝廷逼得太甚,或者让“内贼”得逞,技术外流,后果不堪设想。
周天沉默了。
他确实忌惮萧无病的力量,但萧无病这番以退为进、连削带打的操作,让他意识到,此刻追究下去,很可能逼反萧无病,或者导致技术泄露,两者都是他无法承受的。
相比之下,柳家、傅家、魏家在这次事件中表现出的不择手段和可能存在的“通敌”嫌疑,更让他感到愤怒和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