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刺耳的电梯提示音骤然响起。
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御神言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
他撑着电梯壁,踉跄着冲了出去。
扑面而来的,是天台之上狂乱的风雨。
豆大的雨点夹杂着冰冷的狂风,狠狠砸在他的脸上,生疼。
天际,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划破浓墨般的乌云,将整片天台照得如同白昼。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鸣滚滚而来,仿佛要将天地都震碎。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天台的铁门在狂风中发出“哐哐”的哀鸣,摇摇欲坠。
御神言的脚步踉跄,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右腿的伤口被雨水浸泡着,火辣辣的疼。
而就在他冲出电梯的刹那。
“砰”的一声巨响。
电梯轿厢的顶部轰然碎裂。
几只恶犬的头颅率先探了出来,口器里的触手疯狂挥舞着,紧接着,它们的身体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
猩红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御神言的背影。
与此同时。
不远处的安全通道铁门,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声。
“咚——咚——咚——”
沉闷的声响像是擂鼓般敲在御神言的心头。
那扇本就锈迹斑斑的铁门,已经被撞得凹陷下去,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铁门彻底被撞开,扭曲的金属碎片飞溅。
数十只恶犬从门后蜂拥而出,它们的触手疯狂抽打空气,口器滴落着粘稠汁液,嘶吼声震耳欲聋。
前有狂风深渊,后有恶犬堵路。
天台之上,已成无处可逃的囚笼。
御神言咬着牙,拖着血肉模糊的右腿,在天台上疯狂地奔跑。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他单薄的病服,贴在身上,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钻进骨髓。
脚下的天台地砖湿滑无比,他好几次差点摔倒,只能死死地攥紧拳头,凭着一股求生的意志支撑着。
身后的恶犬们,终于不再玩弄猎物。
它们的速度陡然加快,嘶吼声越来越近,腥风扑面而来。
那是属于猎食者,准备终结这场追逐游戏的信号。
御神言猛地抬头。
视线的尽头,是另一栋高楼的天台。
两栋楼之间,隔着数米宽的距离。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狂风在缝隙间呼啸,像是择人而噬的怪兽。
没有退路了。
御神言的心脏狂跳,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奔涌,右腿的剧痛被求生的本能压到极致。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天台边缘狂奔而去。
在恶犬的利爪即将撕裂他后背衣衫的刹那。
御神言猛地加速,纵身一跃。
身体腾空的瞬间,狂风卷着雨水狠狠拍在他的脸上,冰冷的气流呛得他喉咙生疼。
视线里,是对面天台的栏杆,是身后恶犬们震耳欲聋的愤怒嘶吼,是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砰——”
御神言重重地摔在对面的天台地砖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天台边缘倒去。
“啊——!”
御神言下意识地伸手,死死抓住了冰冷的栏杆。
掌心的伤口被粗糙的金属划破,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栏杆。
而他手中那片陪伴了他一路的玻璃碎片,却在这剧烈的颠簸中脱手而出。
碎片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在闪电的映照下闪过一丝寒光,最终坠入下方的黑暗深渊,如同他那段握不住的、狼狈的逃亡岁月。
御神言喘着粗气,手臂青筋暴起。
他一点点地往上爬,每动一下,全身的伤口都像是被撕裂一般,疼得他眼前发黑。
好不容易翻上栏杆,瘫倒在天台地砖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像是破旧的风箱。
全身的疼痛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御神言抬起头,朝着对面的天台望去。
那些恶犬们,正站在天台边缘,猩红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可它们却没有再追过来。
只是站在那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渐渐地,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恶犬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变得透明,黑色的硬壳寸寸瓦解,触手化作粘稠的汁液。
像是被雨水溶解的墨渍一般,一点点消散在风雨之中,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御神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脚下的积水。
雨水汇聚而成的水洼里,一道道黑色的影子正在缓缓浮现,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片天台的地面。
它们的头颅正从水洼里缓缓探出来,猩红的目光死死锁定着他,口器里的触手疯狂蠕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前无去路,后无退路。
御神言的心底,涌起一股极致的绝望。
他缓缓地撑着地面,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双手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武器。
只能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伤口,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依旧挺直了脊背。
徒手面对着这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混合着汗水与血水。
可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退缩。
经历了这么多的诡异与恐怖,经历了一次次的生死边缘。
他不想死。
绝对不想就这样放弃。
这份燃烧到极致的求生执念,仿佛刺破了雨夜的阴霾,触动了冥冥之中的未知力量。
“嗡——”
一阵柔和的紫色光芒骤然在御神言的面前亮起。
光芒温暖得如同破晓的晨曦,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光芒之中,一柄银白色的魔杖缓缓浮现。
杖身雕刻着古老的咒文花纹,顶端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紫色宝石,宝石在闪电的映照下,散发着神秘而圣洁的光芒。
御神言怔怔地看着那柄魔杖。
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它。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遍全身。
“吼——!”
围在他身边的恶犬们,像是感受到了某种极致的恐惧。
它们发出凄厉的嘶吼,身体开始瑟瑟发抖,口器里的触手都蜷缩了起来。
紫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
笼罩了整片天台。
光芒所及之处,那些恶犬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御神言高举着手中的魔杖。
紫色的光芒,在他的手中熠熠生辉。
那些原本张牙舞爪的恶犬,此刻却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疯狂地后退。
最终,一个个融化在冰冷的雨水里,彻底消散无踪。
直到最后一只恶犬消失。
御神言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耳鸣声嗡嗡作响。
右腿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流血,温热的血液顺着裤腿流下,在脚下汇成一滩小小的血洼。
失血过多的眩晕感让他连站都站不稳了。
御神言踉跄着后退几步,依靠在冰冷的栏杆上。
身体越来越虚弱。
眼皮越来越沉重。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就在他意识即将模糊的刹那。
御神言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脚下的水洼。
水洼之中,一道熟悉的黑影,缓缓浮现。
雨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自动向两侧分开,连一丝水花都不曾溅在那道身影之上。
早乙女结衣从水洼中缓缓走出。
一身红白相间的巫女服纤尘不染,衣摆上绣着的金色符文在闪电下流转着微不可察的暗光,与这血雨腥风的世界格格不入。
乌黑的长发在狂风中飞舞,发梢沾着的雨珠坠落时,竟带着琉璃般的光泽,却又在触地的瞬间化作一缕缕黑色的雾气。
手中握着一柄古朴的祭祀法杖,法杖顶端串着的御神签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簌簌”声,那声音不似凡物碰撞,反倒像是某种低吟的咒文。
她的脸庞,依旧是那般温柔,眉眼弯弯,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那双平日里清澈如水的眸子,此刻竟深不见底,像是藏着整片星空的黑暗,在这风雨交加的天台上,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诡谲。
“结衣……”
御神言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一定是幻觉吧。
一定是自己失血过多,临死之前看到的幻觉。
早乙女结衣缓缓走到他的面前。
她的脚步很轻,踩在积水里,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凉的温度,轻轻捧起了御神言苍白的头颅。
指尖划过他脸颊的伤口时,那些翻卷的皮肉竟诡异地平复了些许,可那份凉意却顺着皮肤钻进骨头缝里,让御神言打了个寒颤。
少女的脸庞,在闪电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柔。
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念,一字一句,像是刻在灵魂深处的烙印。
“忘记一切吧。”
“从头开始。”
“我会把你一直留在我身边。”
“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带走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御神言恍惚间看到,她眼底的黑暗里,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医院里扭曲的天花板、小巷里蠕动的虫骸、血雨中狰狞的恶犬……那些他经历过的恐怖,竟像是被她亲手编织的网,牢牢困在他的命运里。
早乙女结衣微微俯身。
柔软的唇瓣轻轻吻上了御神言毫无血色的嘴唇。
那触感冰冷而柔软,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如同在亲吻一具失去了灵魂的尸体。
她的唇瓣落下的刹那,天台之上残存的紫色光芒竟开始缓缓收缩,像是被某种力量吞噬,最终没入她巫女服的符文里,消失无踪。
狂风卷着雨水呼啸而过。
天台的栏杆上,还残留着御神言的血痕。
而少女的眼底,却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温柔的黑暗。
那黑暗里,是偏执的占有,是无声的禁锢,是一场无人能醒的、名为“永恒”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