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神言呆呆傻傻地矗立在原地。
他的目光空洞地落在地面那滩蔓延的赤红血液上。
瞳孔里没有任何焦距，身体僵硬得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
连风吹过脸颊都毫无知觉，方才刺向黑影的力道，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周遭的尖叫声骤然炸开。
护士们惊慌失措的呼喊声、路人的惊叫声、还有不知是谁拨通的急救电话里急促的对话声。
交织成一片嘈杂的洪流，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传不到他的耳朵里。
“我……杀人了……”
御神言缓缓抬起手。
掌心的伤口还在渗着血，指尖沾着的温热液体，正顺着指缝缓缓滴落。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杀人了。
这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是会被警察抓走，会毁掉一辈子的重罪。
可他的心里，却异常的平静。
仿佛有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声音，正在他的脑海中低语。
那声音像是淬了毒的丝线，缠绕着他的理智。
【只不过是杀人而已。】
【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事到如今，还纠结这些迂腐的规则，已经太迟了。】
那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漠然，与他心底“杀人是重罪”的认知疯狂撕扯。
可诡异的是，他的情绪竟真的平静得可怕。
“抓住他！他是精神病！快报警！”
一道尖锐的嘶吼声，猛地刺破了那层隔绝的屏障。
御神言浑身一颤，猛地回过神来。
他看到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朝着他冲过来，脸上满是警惕与恐惧。
“不——！”
御神言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能被抓住。
他已经杀人了。
如果被捉到，一辈子就真的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他的脑海中。
他再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猛地转身，朝着医院外的街道狂奔而去。
冰冷的风呼啸着刮过他的脸颊。
穿着单薄病服的身体被吹得瑟瑟发抖。
赤脚踩在粗糙的柏油马路上，尖锐的石子划破了他的脚底。
渗出的血珠与路面的灰尘混在一起，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血脚印。
“嘀——嘀——嘀——！”
刺耳的喇叭声接连响起。
几辆疾驰而过的汽车，因为他突然横穿马路，猛地踩下刹车。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吱呀”声，车身剧烈地晃动着，差点撞上他。
司机们愤怒的咒骂声与玻璃被震响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可御神言根本无暇顾及。
他像一头受惊的野兽，拼尽全身力气，朝着巷子的方向狂奔。
终于，他冲进了一条狭窄幽深的小巷。
巷子里堆满了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垃圾，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涂鸦。
御神言踉跄着跑了几步。
精疲力尽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的双腿一软，重重地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都吐出来。
他缓缓抬起手。
掌心还紧紧攥着那片沾满了血的玻璃碎片。
锋利的边缘硌得他掌心生疼，血珠顺着碎片往下滴。
御神言看着那片殷红的碎片，眼神中终于浮现出一丝极致的恐惧。
他像是触电般猛地甩开手。
碎片“哐当”一声掉落在垃圾堆里，溅起一片灰尘。
而他却还在拼命地搓着掌心，仿佛想要搓掉那些洗不掉的血色。
御神言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蜷缩在垃圾堆旁边。
他双手死死地抱住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如同困兽般的嘶吼。
“我究竟是怎么了……”
“这个世界……出现问题了吗？”
“还是说……只有我不正常？”
“那些混乱的记忆……那些诡异的景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
在空旷的小巷里回荡着，却无人回应。
就在这时。
一滴冰凉的液体，轻轻滴落在了他的脸上。
御神言抬起头。
灰蒙蒙的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
“轰隆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划破天际。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撕裂。
雨越下越大。
冰冷的雨水打在他单薄的病服上，很快就将衣服浸透。
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钻进骨头里。
御神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蜷缩着身体，试图抵御这刺骨的寒冷。
可渐渐地，御神言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低头看时，原本清澈的水洼正一点点泛红。
从浅粉到猩红，不过数秒的时间，脚下的积水就变成了浓稠的血色。
冰冷的水浸湿了他的裤腿，寒意越来越重。
御神言愣了一下。
还以为是自己身上的血，染红了雨水。
可当他抬起头时，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天空中落下的，根本不是雨水。
而是一滴滴浓稠的、带着温热触感的赤红液体。
砸在脸上时，黏腻的触感令人作呕，还夹杂着一股浓郁的铁锈味。
狂风呼啸着卷着血珠，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转瞬就将整条小巷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赤红。
脚下的水洼翻涌着血色的泡沫，这哪里是雨，分明是一场血雨腥风。
“呕——！”
御神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猛地捂住嘴，强忍着恶心感。
就在这时。
身旁的垃圾堆里，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蠕动。
御神言的心脏猛地一紧。
他僵硬地转过头。
只见垃圾堆里，缓缓钻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是一只头部长得如同抽象画般扭曲的恶犬。
它的头颅像是被硬生生撕裂成了两半，裂开的缝隙中，密密麻麻的触手疯狂地挥舞着。
触手上还长着细小的吸盘，如同狰狞的口器，滴落着粘稠的、泛着荧光的涎水。
它的身体覆盖着斑驳的黑色硬壳，四肢扭曲得不成形状。
每挪动一步，都发出“咯吱咯吱”的骨骼摩擦声。
“汪呜——！”
恶犬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吼。
紧接着，赤红的水洼中，一道道黑色的影子骤然浮现。
无数只一模一样的抽象恶犬，从血水中缓缓升起。
它们的触手疯狂蠕动着，猩红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御神言。
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沉嘶吼。
下一秒。
它们猛地跃出水面，黑色的身影如同潮水般朝着御神言扑了过来，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