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战起身:\"我没事,一起回吧!\"
\"是!\"
在返回唐军大营的路上,吴战默默观察着沿途的景象。虽然唐军依旧军容整齐,但他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些细节:士兵们的脸色不如出征时红润,马匹看起来也比之前瘦了些。偶尔能看到后勤部队在加紧运送粮草,但车上的麻袋看起来并不十分饱满。
更让他不安的是,越靠近前线,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就越浓一一不是新鲜血液的味道,而是一种陈腐的、积年累月的血腥,与他昨在井边闻到的惊人相似。
大营设在一条河流旁的平地上,连绵数里,旌旗招展。但吴战注意到,一些营寨的布置显得有些仓促,防御工事也不如以往规范。士兵们虽然依旧纪律严明,但眼神中少了初征时的锐气,多了几分疲惫和隐忧。
自己明明才出来半日多,为何一切变得如此古怪?
吴战心中却沉甸甸的,他左臂的烙印时不时传来阵阵灼痛,提醒他那并非一场噩梦。
当晚,吴战躺在营帐中,辗转难眠,夜深人静时,他悄悄卷起袖子,就着月光查看那个烙印。
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那锁链状的印记似乎比白天更加清晰了,边缘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就像井中那隋将身上的铁链一样。他甚至还幻觉那烙印在微微搏动,如同有生命一般。
\"唐军小卒…\"那非人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吴战猛地坐起,冲出营帐,深深呼吸着夜晚清冷的空气。抬头望去,安市城在黑夜里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城墙上点点火把如同它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唐军大营。
“陛下...真的能攻下这座城吗?”他不由自主地想。
次日黎明,战鼓擂响。
吴战随着部队来到预定攻击位置,对面城池依山而建,城墙高耸,易守难攻。从城头的守备情况来看,高句丽人早已严阵以待。
“杀!”号角吹响,唐军如潮水般向城墙涌去。
吴战所在的佯攻部队负责吸引守军注意力不过身边的人完全不认识他。兵卒推着云梯,举着盾牌,在箭雨中前进,不断有人中箭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就在他们即将接近城墙时,吴战突然感到左臂一阵剧痛。那感觉不再是单纯的灼热,而是像真的有铁链贯穿了他的手臂,撕扯着他的血肉。他痛得几乎握不住刀,踉跄了一步。
“吴战,你怎么了?”旁边的战友关切地问。
“没...没事!”他咬牙坚持,继续向前。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在城墙脚下,那些倒下的唐军士兵尸体旁,似乎有淡淡的黑影升起。那黑影的形状...像是人形,而且隐约能听到铁链拖地的声音。
是幻觉吗?还是...
“小心!”一声大喝将他拉回现实,一块巨石从城头滚落,直向他们砸来。
吴战本能地向一旁扑倒,险险避过。巨石砸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留下一个深坑,两名躲闪不及的士兵当场被压成肉泥。
血腥味扑面而来,与井中的气味如出一辙。
佯攻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唐军伤亡不小,但主攻方向也未能破城。鸣金收兵时,部队士气明显低落。吴战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营地,左臂的疼痛稍有缓解,但那种被铁链束缚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当晚,他一个人骑在苍梧背上在营区外围巡逻。
月色朦胧,远山如黛。不知不觉间,他竟又走到了那口扳倒井附近。
井口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周围的荒草在夜风中摇曳,如同无数舞动的鬼影。吴战停下脚步,内心挣扎着是否该靠近。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细微的哭泣声。
那声音很轻,若有若无,像是从井中传来,又像是随风飘至。吴战握紧手中的长枪,小心翼翼地靠近。
井水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漆黑,深不见底。没有昨日的厮杀景象,也没有那个隋将的身影。但那哭泣声却越来越清晰——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悲切而绝望。
“谁在那里?”吴战低声问道。
哭泣声戛然而止。片刻的寂静后,井水突然泛起涟漪,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不是昨日的隋将,而是一个年轻的士兵,穿着隋军的服饰,胸口有一个巨大的窟窿,但没有流血,只有黑暗从中渗出。
“救...救我...”年轻士兵抬起头,吴战震惊地认出他就是昨日在井中看到的那个不断被刺穿胸膛的年轻隋兵!
“我...我该如何救你?”吴战不由自主地问道。
年轻士兵的眼中流出两行血泪:“链条...打破链条...”
“什么链条?”
“束缚我们的链条...它在吸取我们的痛苦...壮大自己...”年轻士兵的声音断断续续,“每当有新战争...它就更加强大...更多的人会被束缚...”
吴战感到一阵寒意:“你是说,那铁链是活物?”
年轻士兵突然面露惊恐:“他来了...他来了...快走!”
井水猛地翻滚,年轻士兵的身影被拖入深处。取而代之的是昨日那个隋将,他的铁链比之前更加猩红,眼中的鬼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你回来了,唐军小卒。”隋将的声音直接撞击着吴战的意识,“看来你已经感受到了链条的触碰。”
“那是什么?那些链条到底是什么?”吴战鼓起勇气问道。
隋将发出一种像是金属摩擦的笑声:“是仇恨,是痛苦,是所有战争中亡魂的怨念凝结而成。它依附于这片土地,吸取每一次战争的养分。大隋东征只是它的一次盛宴,而现在...李世民带来了另一场盛宴。”
吴战后退一步:“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隋将的鬼眼眯起:“因为你已经被标记了。链条的印记会选择特定的人——那些在战争中挣扎求生,却又对战争产生怀疑的人。你是链条延伸的触须,是它在活人世界的锚点。”
“不!”吴战感到一阵恶心,“我不是!”
“很快,你就会看到更多,感受到更多。”隋将的身影开始下沉,“链条正在苏醒,它将再次盛宴。而你将亲眼见证,李世民如何重蹈覆辙...”
井水恢复了平静,只余下吴战一人在夜色中颤抖了一下。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即使隔着衣物,他似乎也能感觉到那烙印在发烫,在搏动,如同一个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