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刚捏起其中一枚丹药，放在鼻尖下仔细嗅了嗅，又对着光看了看成色。
略微沉吟片刻，他抬手便将这枚丹药送入口中。
丹药入口并未立刻化开，反而带着一种坚实的温润感。
他微微运劲，以唾液包裹，喉结滚动，便将其吞服入腹。
初时并无特殊感觉，但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一股温和却异常坚定的热力便自小腹丹田处缓缓升腾而起，如同点燃了一个小小的暖炉。
这股热流并不躁动，反而显得十分醇厚，缓缓向着四肢百骸扩散开来，所过之处，经脉都仿佛被熨帖得十分舒坦，连刚刚耗损的一些精气神都似乎得到了细微的补充。
他仔细体会着这股药力在体内的化散过程，感受其强度、性质和持续时间。
约莫一炷香后，热力渐渐平息，完全融入体内，并未带来任何不适或虚浮之感。
“嗯，”陈刚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自言自语般低声道，“药性醇厚温和，后劲绵长，正适合天明用。”
确认丹药品质和药性都达到预期后，他才将剩下的十四枚丹药收入一个干燥的广口药瓶里，塞紧塞子。
接着，他利索地开始清理操作台和所有器具，动作麻利，很快便将静室恢复原状。
推开静室的门，清晨带着凉意的空气涌了进来，冲淡了身上残留的药味。
他侧耳倾听，前院兄妹俩的低语，隔着院落和房屋，隐约传入他敏锐的耳中。
他知道，那两个孩子还在坚持。
陈刚没有马上走过去，只是站在廊下，目光仿佛能穿透层叠的屋脊和院墙，感知着前院那两股虽然微弱却坚韧的气息。
他的目光深远而平静，心中衡量着刚刚成丹的药力与那少年此刻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直到朝阳漫过墙头，
陈刚收回投向前院方向的感知，迈步穿过走廊，走向前院。
他的身影出现在前院时，莫天明率先有所察觉，缓缓收势，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息。
莫小雨也勉力维持着最后的姿势，然后才松懈下来，小腿肉眼可见地颤抖着。
“今天就到这里。”陈刚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回去吃早饭。”
兄妹二人默默点头。莫天明用毛巾擦了把脸，看向妹妹：“还能走吗？”
莫小雨咬着牙，努力站直：“能。”
陈刚不再多言，转身便向后门走去。
兄妹二人跟上，三人的脚步声在清晨寂静的武馆里显得格外清晰。
……
小院里的石榴树在晨光中舒展着枝叶，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诱人的食物香气。
林慧正从厨房端出一个热气腾腾的铁锅，轻轻放在天井的石桌上。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脸上立刻漾开温柔的笑意，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暖意：“回来了？快洗洗手，刚出锅的锅边糊，正烫嘴呢。”
她的目光迅速掠过陈刚，然后落在莫天明身上，看到他略显疲惫的身影，闪过一丝心疼。
最后，她的视线停在莫小雨身上，尤其注意到少女微微发颤的腿和额角的汗迹，眼神里的怜爱更盛。
“师娘。”莫天明低声问候，声音带着晨练后的沙哑。
“师娘早。”莫小雨的声音更轻，带着些局促，她努力让自己显得有礼貌些。
“哎，早，小雨累了吧？快坐下歇歇。”林慧连忙招呼，又看向陈刚，“刚子，带孩子们去洗把脸，这一头汗的。”
陈刚点点头，没多话，率先走向屋角的水龙头。
莫天明沉默地跟上，用冰凉的井水用力搓了把脸，仿佛想洗去所有的疲惫。
莫小雨刷完牙也小心地掬水拍了拍脸颊和手腕，冰凉的触感让她精神微微一振。
洗漱完回来，石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
除了中间那锅热气腾腾的锅边糊，旁边还有几样榕城常见的早点：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和包子，一盘三角糕，还有一碟开胃的酸菜炒笋丝。
林慧正拿着汤勺，小心地将锅边糊盛到碗里。
“来，小雨，小心烫。”
林慧将第一碗放到莫小雨面前，又给莫天明盛了满满一大碗，“天明，多吃点，练功最耗体力了。”
最后才给陈刚盛上。
“谢谢师娘。”兄妹俩几乎同时低声说道。
莫小雨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吹着气，小心翼翼地喝着。
温热鲜香的锅边糊滑入胃中，带来一股舒适的暖意，让她疲惫的身体放松了些许。
莫天明则是沉默地吃着，动作很快，他拿起一根油条，掰成几段，泡进锅边糊里，目光低垂，似乎全部心神都还沉浸在清晨的锤炼之中，或者更深的思绪里。
陈刚吃得很快，吃完一碗，自己又盛了一碗，然后拿起一块三角糕，就着酸菜炒笋丝，吃得十分踏实。
林慧自己吃得不多，更多时候是看着孩子们吃，时不时轻声说：“小雨，尝尝这个三角糕，你师父早上刚买的，还脆着呢。”或者对莫天明说：“锅边糊够不够？锅里还有。”
晨光安静地洒满小院，石榴树的影子慢慢缩短。
只有细微的进食声和碗筷轻碰的声音。
莫小雨偶尔会偷偷抬眼看一下哥哥，看到他沉默而专注的侧脸，又很快低下头，小口喝着自己的锅边糊。
莫天明很快吃完，放下碗筷，对陈刚说道：“师父，一会儿我想去一趟红星纺织厂。”
陈刚正夹起一筷子酸笋，闻言动作顿了顿，将菜送入口中，咀嚼咽下后，才抬眼看他：“去拿你母亲的东西？”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反对的意思。
“嗯。”莫天明低声道，“张姨昨天提了，厂办让去取。早点拿回来，也好了了件事。”
林慧脸上立刻浮现出担忧：“厂里人多口杂……天明，要不让你师父陪你去？或者晚点再去？”
“不用，师娘。”莫天明摇摇头，声音不高却很坚定，“我自己去就行。厂里……我也熟。拿了就走，没事的。”
陈刚看着他，目光沉静，似乎在衡量什么。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早去早回。遇事，稳着点。”
“我知道，师父。”莫天明应道。
“哥……”
莫小雨小声开口，眼里满是悲伤，似乎害怕哥哥独自去那个与母亲最后时光相关的地方。
莫天明看向妹妹，眼神柔和了些许，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少了以往的自然，却带着安慰：“我很快回来。你……在家陪师娘。”
“嗯。”莫小雨低下头，用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剩下的糊糊。
饭后，莫天明帮林慧简单收拾了碗筷，便起身出门。
陈刚送他到院门口，在他跨出门槛时，沉声补充了一句：“东西拿到就回来，直接去武馆后院，准备药浴。”
莫天明回头，看到师父深邃的目光，心中微凛，郑重地点了点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