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维丝朝着那幽冷光亮的方向行去,驼蹄踏在沙砾上的声音在死寂的黄昏中被无限放大,每一步都仿佛敲击在紧绷的心弦上。
然而,越是前行,我们心中的惊疑便越是浓重。
那光亮,看似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沙丘之后,清晰可辨。
可无论我们如何催动骆驼加快脚步,甚至小跑起来,它与我们之间的距离,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尺子精确度量过,始终保持着不变!
它就在那里,幽蓝,稳定,带着一种冰冷的诱惑,如同悬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看得见,却永远无法真正靠近。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维丝的声音带着喘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紧紧抓着缰绳,目光死死锁定那点诡谲的光芒。
“冰箱先生,我们走了至少半个时辰了,按照骆驼的速度,早该到了才对!可它……它好像一直在后退?”
我勒住骆驼,眉头紧锁,神识早已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前方蔓延开去。
可反馈回来的信息却是一片混沌,那光亮所在之处,空间参数正常,能量波动微弱到几乎不存在,没有任何结界或力场的痕迹。
它就像沙漠本身一样,只是“存在”着,却抗拒着任何形式的接近。
“不是它在后退。”我沉声道,目光锐利如鹰隼,试图看穿这空间的诡计。
“是这片空间本身有问题。我们看似在向前,实则可能一直在原地打转,或者……我们与它之间,被折叠了。”
“空间……折叠?”维丝茫然地重复着这个对她而言无比陌生的词汇,脸上血色褪去几分。
眼前这超乎理解的现象,让她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与恐惧。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唯有星辰和那点幽蓝的光,成为这片黑暗沙海中仅有的光源,将气氛渲染得更加诡异。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用常规方式。
“下骆驼。”我对维丝说道,率先从驼背上跃下。
维丝依言而下,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我身边,下意识地靠近我这个目前唯一的依靠。
“抓紧我。”我伸出右手,语气不容置疑。
维丝微微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用双手紧紧抱住了我的手臂,娇躯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她能感觉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将完全超出她的认知范畴。
我没有再多言,识海中空间法则的符文瞬间亮起!
虽然力量未复巅峰,但进行短距离的空间跳跃,理应绰绰有余。
“走!”
一声低喝,空间之力包裹住我们二人,眼前的景物瞬间扭曲、拉长,感官在极速的空间变换中短暂失灵!
闪现!
按照我的计算,这一下至少能跨越数里之遥,足以直接抵达那光亮源头!
然而
空间波动平息,双脚重新踏上实地(或许是沙地)的瞬间,我和维丝都愣住了。
眼前,依旧是那片无垠的黑暗沙海。
远处,那点幽蓝的光亮,依旧在不远不近的前方,静静地散发着冰冷的光芒,位置……似乎连一丁点都没有改变!
仿佛我们刚才那一下足以让凡人惊为天神的空间跳跃,只是原地蹦跶了一下!
“这……怎么可能?!”这一次,连我也感到了一丝错愕。
百试不爽的空间之力,竟然在这片诡异的沙漠里栽了跟头?
我心头疑云大起,一股莫名的烦躁感涌上。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光亮本身也精通空间法则,能在我们移动的瞬间,同步进行空间转移?
还是说,我们陷入了一个连空间坐标都被扭曲和锁死的巨大迷阵?
“连……连您的手段都……”维丝仰头看着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她虽然不明白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那种瞬间天地变幻的感觉做不得假,可结果却依旧如此,这让她对我的信心都产生了一丝动摇。
我压下心中的波澜,眼神变得冰冷。不信邪地再次催动空间法则!
闪现!再闪现!连续三次超短距离的极限跳跃!
结果,毫无二致。
我们依旧站在原地……或者说,依旧停留在距离那光亮“不远不近”的某个恒定位置上。
那点幽蓝,如同一个永恒的坐标,嘲笑着我的一切努力。
一股无名火起。
我天道境之上的修为,历经万界磨砺,什么诡异场面没见过?
便是魔帝那等存在,我也敢正面搏杀!
在这方界域,我自问实力已是站在顶端,岂会被这点鬼蜮伎俩难住?
万界我都去过这么多了,能比我强大的存在寥寥无几!
我就不信,这区区一片沙漠,还能藏着比我更厉害的角色!
就在我心中傲气与疑惑交织,准备动用更激进的手段强行撕裂这片空间看个究竟时,识海深处,那一直安静流淌的灵魂法则之力,毫无征兆地轻轻震颤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的、如同蛛丝般纤细的异样感,被灵魂法则敏锐地捕捉到。
这感觉……并非来自外界空间,而是源自……我的意识本身?!
我猛地一个激灵,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清醒!
不对!
这根本不是现实!
从我们看到那点光亮开始,或者说,从我们踏入这片绝对安静的区域开始,我们就已经中招了!
那过于死寂的环境,那无法靠近的光亮,那失效的空间跳跃……这一切不合常理的诡异,根本就不是外部空间的问题,而是我们的感知、我们的意识被蒙蔽了!
我们陷入了一个极其逼真的……梦境或者说幻境之中!
“好高明的幻术!连我都差点着了道!”
我心中凛然,不再犹豫,识海中灵魂法则核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磅礴浩瀚的灵魂之力,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龙骤然苏醒,带着涤荡虚妄、照见真实的煌煌神威,以我为中心,轰然爆发!
“破!”
我一声低喝,双眸之中爆射出刺目的灵魂清辉,眼前那永恒不变的黑暗沙海、那点幽蓝的光亮,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瞬间布满了无数裂痕!
“咔嚓……嘭!”
无声的碎裂响彻意识海。
眼前的景象如同褪色的油画般片片剥落、消散。
黑暗褪去,沙海消失。
我定睛一看,我们依旧骑在骆驼上,天色不过是刚刚黄昏,夕阳的余晖还未完全散尽。
而我们,就站在一片看似普通的沙丘之上,根本没有移动多远!
那点幽蓝的光亮,自然也从未存在过。
在我身旁,维丝也猛地一个激灵,仿佛大梦初醒般睁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茫然与后怕,她急促地喘息着,看向我:“刚……刚才那是……”
她的话未说完,我们的目光同时锁定在前方约十米处。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宽大破旧黑袍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亘古便已存在。
黑袍的兜帽垂下,遮住了面容,那里并非黑暗,而是一片不断旋转、扭曲的虚无,看上一眼便让人觉得头晕目眩。
“就是你搞的鬼?”我眼神冰冷,杀意锁定对方。
竟然敢用幻术愚弄到我头上,简直是找死!
维丝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当她看到那诡异的黑袍人时,脸色骤变,失声惊呼:
“古籍中有过记载!沙漠之中,存在以旅人恐惧和执念为食,制造幻境,阻止探寻者的‘梦魇’!这……这就是沙漠梦魇!”
那黑袍梦魇似乎察觉到我灵魂之力的强大与不好惹,它那虚无的面部转向我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一股更加阴冷、试图再次侵入意识的力量悄然弥漫开来。
同时,它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想要融入身后的沙丘阴影之中遁走。
“想跑?”我冷哼一声,心念动处,一道凝练如实质、闪烁着纯净白光的灵魂冲击,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跨越短短距离,直接射入了那黑袍梦魇虚无的“面部”!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梦魇发出一声尖锐得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并非物质世界声音的嘶鸣,整个黑袍身躯如同被投入烈火的黑色纸张,猛地剧烈扭曲、膨胀,随即“嘭”的一声,炸裂成无数缕精纯的黑色雾气,迅速消散在傍晚的空气中,再无痕迹。
原地,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的精神力残留,也很快被沙漠的热风吹散。
“结……结束了?”维丝心有余悸地看着梦魇消失的地方,又转头看向我,美眸之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她虽然知道我很强,但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窥见我力量冰山的一角。
那匪夷所思的“瞬间移动”(她以为是),那一声断喝破开诡异幻境,那隔空一击便将古籍中记载的、让无数冒险者谈之色变的沙漠梦魇打得灰飞烟灭的手段……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她对“强大”的认知。
“这应该只是这片沙漠规则下衍生出来的一种精神能量怪物,依托此地特殊的环境和闯入者的精神漏洞存在。”
我散去灵魂之力,语气恢复了平静。
“大意了,没想到这地方还有这种东西,所以一时不察中了招。”
我望向远方,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暗红。
“看来,我们距离目标真的不远了。连这种守护性质的怪物都出现了。走吧,坐标位置,应该就在前面了。”
维丝用力点了点头,看着我的眼神复杂无比,敬畏、感激、以及一丝难以言说的依赖交织在一起。
她轻声应道:“好。”
我们再次驱动骆驼,这一次,脚步踏实,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行。
沙漠的夜风吹拂,带着一丝凉意,却再也无法让我们的心泛起波澜。
经过梦魇的插曲,前路的神秘与危险,似乎又增添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