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自铜镜垂落的光束如毒蛇缠紧避灵囊,金丝在布料表面剧烈游走。**云绮月猛地将布囊往怀里一按,指尖沾了血,在衣袖内侧快速画出一道封灵符。光芒闪了两下,黯淡片刻,随即又从裂口处渗出,比先前更急。
叶凌轩剑已出鞘半寸,剑尖点地,借力撑起身子。他左肩的布料早已被血浸透,动作稍大便牵动伤口,呼吸变得粗重。他盯着沙丘顶端亮起的三点红芒,低声道:“他们要齐射。”
云绮月咬牙,将避灵囊塞进最里层的衣襟,用身体压住。她抬头看向河床两侧陡坡,碎陶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是埋伏的刀刃。她知道躲不过了。
就在此时,一道银光自高处掠过,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三支破灵弩箭在空中断裂,断口平整,未及落地便化作飞灰。紧接着,一股无形劲风横扫而至,追兵连人带弩被掀翻,重重砸在沙地上,一时无法起身。
云绮月屏住呼吸,望向来人。
黑袍罩体,兜帽遮脸,只露出一段苍白的下颌。那人立于河床边缘,身形不高,却让空气都仿佛凝滞。他右手抬起,掌心朝上,一枚青色符印缓缓浮现。符印旋转一圈,对准悬空的铜镜。
镜面剧烈震颤,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随即“砰”地炸成粉末。
追兵中有人察觉不妙,转身欲逃。黑袍人冷哼一声,袖口轻抖,三枚玉钉飞出,钉入地面。泥土翻涌,沙石腾空,瞬间筑起三道高墙,将退路彻底封死。
“走。”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不辨男女。
云绮月没动。她扶着叶凌轩,目光紧锁对方。刚才那一击虽快,但若这是天工阁设下的局,故意引他们放松警惕再一网打尽,反而更危险。
叶凌轩也未轻举妄动,手仍按在剑柄上,只是气息愈发不稳。他伤得太重,方才强行运功,此刻唇色发白,额角渗出冷汗。
黑袍人似乎看穿他们的犹豫,缓缓后退三步,抬手摘去右手手套。
掌心赫然一道烙印——断裂的锁链缠绕星辰,纹路古朴,边缘泛着微弱的青光。云绮月瞳孔一缩。她在师父珍藏的残卷上见过此印,那是“守渊盟”的信记,上古时期专为镇压魔气而设,早已失传多年。
“我不是来救你们的。”那人低声说,“我是来阻止魔族的。”
云绮月与叶凌轩对视一眼,终于点头。
黑袍人不再多言,左手一挥,空中浮现出一道舟形虚影,通体透明,似由灵气凝成。他率先踏上,回身示意二人跟上。
叶凌轩脚步踉跄,云绮月搀住他手臂,一步步走向浮舟。脚下湿泥吸着鞋底,每一步都沉重无比。登上舟身后,她回头望了一眼河床——那三道沙墙仍在,隐约可见追兵在墙后奔走呼喊,却始终无法突破。
浮舟无声升空,掠过风蚀谷边缘。下方地势起伏,乱石嶙峋,磁场紊乱之处,灵气如波纹般扭曲。追兵的追踪手段在此失效,连那寻踪傀也无法运作。
飞行持续约半个时辰,前方山壁突兀耸立,看似无路。黑袍人单手结印,山体中央缓缓裂开一道缝隙,内里幽深,隐约有微光流转。
浮舟穿入,停在一宽阔洞窟前。
洞内干燥平稳,石壁嵌有数枚夜珠,散发柔和光晕。角落设有简易阵盘,灵线交织,显然是用来屏蔽气息的防护阵。中央铺着一张兽皮毯,旁边放着水囊与几枚疗伤丹药,像是早有准备。
“此处可避三日。”黑袍人站在洞口,背对三人,“结界已启,外人难寻。若信我,便歇息;若不信,明日自行离去。”
话音落下,他并未进入,而是盘坐在洞口外的一块岩石上,闭目调息。
云绮月这才松了口气,将叶凌轩扶到兽皮毯旁坐下。她解开他肩头衣物,伤口深可见骨,边缘泛紫,显然中毒不轻。她取出随身携带的清毒散,轻轻撒上,又撕下一块干净布条包扎。
叶凌轩靠在岩壁上,喘息渐缓。“那人……真是守渊盟的?”他声音虚弱。
“不知道。”云绮月摇头,“但那烙印做不得假。守渊盟当年覆灭,幸存者极少,若他还活着,至少也是百岁之人。”
“可他出手太快。”叶凌轩皱眉,“那种速度,不是普通元婴修士能做到的。”
云绮月没再说话。她从怀中取出避灵囊,仔细检查裂口。金光仍未完全熄灭,只是微弱许多,像是被某种力量压制住了。她不敢贸然修补,生怕引发内部感应阵反噬。
她抬头看向洞外的身影——黑袍垂地,静坐如石像。风从谷口吹入,掀动他的兜帽一角,露出一小段灰白鬓发。
柳萱儿还未回来。
云绮月心头一紧。她不知道柳萱儿是否脱身,也不知道她引开追兵后去了哪里。若是被抓,天工阁必定严刑逼供,以她的性子,宁死也不会说出证据下落,但折磨是免不了的。
她站起身,走到洞口,轻声问:“你为何要帮我们?”
黑袍人未睁眼。“我说过了,我不帮人。我只阻魔。”
“可你明知我们会死,还是来了。”
“你们若死,证据毁,魔族计划将无人知晓。”他淡淡道,“我不是为你们,是为大局。”
云绮月沉默片刻,又问:“你知道天工阁和魔族勾结多久了?”
这次,他没有立刻回答。良久,才低声道:“比你以为的,早得多。”
云绮月心头一震。她还想追问,却被叶凌轩的声音打断。
“别问了。”他靠在岩壁上,声音沙哑,“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体力。明天……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云绮月点头,退回洞内,在叶凌轩身旁坐下。她将避灵囊贴身收好,闭上眼,尝试运转灵力。体内经脉干涸,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灵气,只能慢慢温养。
洞外,风声呼啸,卷着沙粒拍打山壁。黑袍人依旧静坐不动,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云绮月迷迷糊糊陷入半梦半醒。忽然,她感到一丝异样——怀中的避灵囊又开始发烫。
她睁开眼,迅速取出查看。
裂口处的金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极细的黑线,正缓缓钻入布料深处,像是某种东西在试图侵入。
她猛地攥紧布囊,心跳骤然加快。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声轻响。
黑袍人睁开了眼。
他缓缓站起,目光落在避灵囊的方向,声音低沉:
“它被标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