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罢,刘云澈神色渐趋凝重,缓缓继续道:“事情发生那年,我不过十三岁。记得当时三爷爷过寿,身为亲儿子的四叔却未归家。听闻四叔钟情一位姑娘,爱得如痴如狂,整日一门心思都扑在追求她上面,就连亲爹如此重要的寿宴都抛诸脑后。寿宴之上,众人皆笑着打趣三爷爷,说不久便能操办喜酒。那时我年纪尚小,满心憧憬着能目睹四叔成家。然而,这喜宴却始终不见踪影。
据说女方家坚决反对这门亲事,那女子对四叔的态度亦是若即若离。可四叔却执着不已,变着法子百般追求。最终,那女子似被打动,接受了他,二人便开始偷偷幽会。三爷爷知晓后,带着人登门,本想好好商谈婚事。岂料女方家毫无商量余地,径直将人往外驱赶。见正常沟通无望,四叔一时冲动,竟偷偷将那女子带回家中。
三爷爷顿时怒不可遏,但见四叔已将人带回,便打算先斩后奏,先行完婚,再与亲家慢慢理论。哪料到女方父母一路追来,当场道出他家孩子根本不是姑娘,而是男儿身,只因是邪公送子,自幼便着女装,实则为男子。
四叔听闻,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当场便验明正身,结果发现自己心心念念、深爱着的人,竟然真的是男子,瞬间崩溃,当场哭嚎起来。那‘女子’被父母强行拽回,只留下四叔独自承受亲戚朋友的嘲笑。四叔不堪舆论重压,随便娶了一个自己毫无感情的女子。
婚礼当日,正当众人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他心爱的那个‘女子’却现身了。只见那‘女子’身上伤痕累累,不少伤口仍在渗血,脚磨破了,手指也抓破了,整个人狼狈至极。四叔见状,满心皆是心疼。可他刚迈出一步,周围便传来众人的哄笑,亲友们也纷纷呵斥。四叔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退回新娘身旁。
那‘女子’对着四叔苦苦哀求,姿态卑微到了极点,声称不要名分,也不要身份,只求四叔不要抛弃他,不要不再见他。然而,那‘女子’越是如此,周围人的嘲笑便越发过分,亲友们的斥责也愈发严厉。三爷爷更是直接放话,若两人不断绝关系,他便撞死在祖先牌位前。四叔咬咬牙,狠下心将那‘女子’赶了出去,转身继续与家里安排的新娘成婚。
那‘女子’在门口恸哭良久,最终还是离去了。本以为此事就此终结,岂料,四叔与不爱的女子洞房花烛夜当晚,他的爱人却在两人曾经约会的地方自尽了。
四叔次日得知死讯,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痛苦,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当时我父亲和几位叔伯一同前往,本是想将四叔押回。等他们归来时,父亲和叔伯们脸色难看至极,四叔更是失魂落魄。他们在大厅讲述事情经过时,我躲在房梁上,将所有事听得清清楚楚。
那‘女子’换上一身新娘服,在两人约会之地,点了两根红烛,跪在红烛旁,用红花绸子生生勒断了自己的脖子。他的对面还放着一套新郎装,尺寸与四叔穿衣大小丝毫不差。那‘女子’虽是东方人,可那套新衣却是我们北方的款式,据说还是那‘女子’亲手缝制。后来衙门验尸,排除了他杀与中毒,确定是他自己将自己勒死。人皆有求生本能啊,究竟是何等绝望,才能让他徒手勒死清醒的自己?”
刘云澈讲完,帐篷内一片死寂,有人试着掐自己脖子,刚觉喘不过气便忍不住松开手,根本无法坚持。
刘云澈目光在秋灵与吴四狗身上来回游移,似在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又似在向二人传达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深意,随后接着道:“那‘女子’自尽前,留下血书,字里行间满是埋怨自己为何生为男儿身。他实在太过爱四叔,所以决定早早投胎,盼望着下辈子能做女子,与四叔再续前缘。
看过那惨烈的尸体、喜庆却又透着悲凉的喜服、红烛残泪,还有那浸满绝望的血书后,四叔整个人仿佛灵魂被抽离。尽管被家人强行带回,可他的心早已随那逝去的爱人而去。
就在当晚,他撬开门连夜逃出,独自一人来到‘女子’的埋葬之地,将已下葬的‘女子’挖出,而后带着尸体离去。等‘女子’家人寻到时,尸体早已开始腐烂。而四叔就跪在那具腐尸旁,哭得肝肠寸断。
爱人逐渐腐烂的尸体未能击垮他,甚至为那腐臭的尸体换衣,他也咬牙承受。可他一心求死,尝试无数次想要勒死自己,却始终未能成功,内心彻底崩溃。
后来我爹和叔伯们好不容易将他拉回,愤怒的女方家人对他一阵毒打,所幸伤不致命。身体上的伤慢慢愈合,可他心中的创伤却如一道无法填补的深渊,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深邃,愈发沉重。
渐渐地,他便疯了。每日对着空气诉说绵绵情话,又或突然嚎啕大哭。已认不出任何人,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只要一见到身着喜服的女子,他便会发疯似的冲上去,声泪俱下地呼喊爱人的名字,不住地道歉,不住地祈求原谅。最后被家人关了起来。”
刘云澈凝视着吴四狗,语重心长劝道:“我明白,你最初遇见的云灵海,或许一直身着女装,久而久之,你们之间滋生出情谊。可当你看到来从军的他以男儿身出现时,你定然满心疑惑,不明所以。所以,当晚趁着休息间隙,你便迫不及待去找他,想要问个明白。他也向你坦诚自己的男子身份,然而,这个事实你一时难以接受,故而开始排斥他。
但当他淋雨高烧后,你内心深处的情感终究压抑不住,不由自主去照顾他。等他身体康复,你看到他看向你的眼神,便知晓他心中情愫,可你却又再次无法接受。这便有了慕散中将口中你们分分合合的情形,以及吴福根嘴里所说的‘搞基’。或许,你本非断袖,只是认错了。”
吴四狗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针般射向秋灵,脑海中思绪纷乱如麻,一个念头如惊雷般炸响:“难道她其实是他?”
而秋灵感受到他那如芒在背的目光,心中恐惧至极,头不由自主地越垂越低,几乎要埋进胸腔,满脑子都在疯狂哭喊道:“完了完了,吴大哥生气了,真不该骗他,现在该如何是好?”
刘云澈并未停下,继续轻声安慰道:“别这般模样,他自己也不愿如此啊。自幼家人便一直告知他是女孩,完全按照女孩的方式养育他。如今,突然要他接受自己实际上是男人的身份,他自己都还未能适应。他的内心此刻处于一种不男不女的状态,甚至可能更偏向女性化。你若实在无法接受,那就好聚好散,千万别让我四叔那般的悲剧再度上演。若你们实在断不开这份情,其实也并非什么天大的事。虽说喜好同性在北方或许少见,但在京中却是常见之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行事低调些,别太张扬便是。”
吴四狗听完,又深深地看了秋灵一眼,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烦躁,他猛地转身,如疾风般冲出帐篷,一屁股坐在门口,目光空洞地望向远方,仿佛在那无尽的远方,能寻得让自己内心平静的答案。
刘云澈将目光从吴四狗身上移开,转而看向身边其他人,神情严肃认真地道:“你们都听好了,不许肆意嘲笑,更不许刻意侮辱他们。也许你们是无心之举,但他们此刻本就处于自我认知混乱之时,你们那些不经大脑的言语,极易迫使他们做出错误决定。就像我爹和叔伯们,这么多年一直自责,当初在场的亲友们也都懊悔不已。此事,在我们家已然成为禁忌。
我觉得,别人喜欢谁,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咱们别掺和,也别瞎指挥,就任由他们自己解决。管他们以后是纯粹的兄弟情,还是所谓的断袖之癖,在咱们这儿,他们就只是你们的队友,是以后要与你们并肩作战的兄弟。今日我特意将此事挑明,就是希望咱们不要成为当年那些间接伤人的刽子手,别再让我四叔那样的悲剧发生。”
众人顺着刘云澈的目光,看了看蜷缩在一旁的秋灵,一时间皆沉默不语,而后默默地散去,各自回到自己的床位。
刘云澈见状,缓缓起身,对着众人高声道:“明天开始正式训练,凌晨四点都给我准时起床,我带你们去领武器装备,之后便直接开始操练。都把那些八卦、闲话给我抛诸脑后,好好准备接受老子的严苛淬炼吧!”
此言一出,一众新兵们反应各异。像石涛,脸上满是不以为然之色,似乎对即将到来的训练并不在意;鲁享迪则连声哀叹,仿佛已预见训练的艰苦;孙欧却是一脸期待,摩拳擦掌,好似迫不及待要迎接挑战;而秋灵,一脸视死如归的决绝,仿佛无论训练多么艰难,都已做好十足准备。
小剧场
秋灵欲放火烧敌军,奈何风向不对,无法放火。于是她烧香祈求:“风啊,你向南刮吧!”
祈求许久,风却依旧未向南,秋灵气急败坏地骂道:“老子让你向南刮,你听不见啊?”
风回骂道:“老子看你圆圆胖胖,才像南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