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园休整了几日,沈清梧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眉宇间那层挥之不去的阴郁似乎被南法的阳光驱散了不少。晓芸见状,便鼓起勇气提议去附近小镇的周末集市逛逛,沈清梧看着晓芸期待的眼神和窗外的好天气,轻轻点了点头。
伯纳德管家安排了车辆,由冷五驾驶,载着沈清梧和晓芸前往那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小镇。
车子停在镇口,一下车,喧嚣而充满活力的声浪便扑面而来。不同于大城市的车水马龙,这里的喧嚣是朴实的——小贩嘹亮的叫卖声,手风琴欢快的旋律,人们见面时热烈的贴面礼和爽朗的笑声,空气里混合着新鲜面包、烤香肠、奶酪和各种花香的味道。
集市沿着古老的石板路铺开,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有售卖当地农产品的,水灵灵的蔬菜、饱满的水果、色泽诱人的橄榄油和蜂蜜;有手工艺人的作品,粗陶器皿、手工编织的篮筐、色彩鲜艳的布料;当然,最多的还是各式各样的鲜花和干花,将整个集市装点得如同一个流动的花园。
沈清梧穿着简单的亚麻长裙,戴着一顶宽檐草帽,脂粉未施,混在人群中。她原本只是想随意看看,感受一下异国的风土人情。然而,她那独特的东方气质和清丽脱俗的容貌,即使在这样的人群中,也依然引人注目。
一位正在整理摊位上薰衣草花束的老奶奶,看到沈清梧走过,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拿起一支开得正盛的薰衣草,颤巍巍地递到她面前,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法语说道:“给美丽的东方小姐,愿它带给你好梦。”
沈清梧愣了一下,随即心头一暖,她微微躬身,用刚学的、生涩的法语道谢:“merci(谢谢)。”她接过那支还带着晨露的薰衣草,淡紫色的花穗散发着宁静的香气。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没走几步,一个卖着各式鲜切花的中年花贩,笑着抽出一枝娇艳的红玫瑰,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还冲她眨了眨眼。
紧接着,旁边摊位卖手工皂的小姑娘,拿起一小束用丝带扎好的、混合着迷迭香和雏菊的香草花束,害羞地递给她。
一位牵着狗、满头银发的老绅士,优雅地从自己西装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朵小小的、精心养护的白兰花,别在了她的草帽帽檐上……
仿佛只是片刻功夫,沈清梧怀里就多了一小捧五彩缤纷、形态各异的花朵。薰衣草、玫瑰、雏菊、迷迭香、白兰……它们来自不同的摊位,来自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当地人。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真诚的笑容和善意的举动。他们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东方女孩很美,很安静,让人心生好感,便用自己手中最美的花,来表达这份纯粹的欣赏与欢迎。
沈清梧抱着这满怀的芬芳,站在原地,有些无措,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
在娱乐圈打拼多年,她见惯了精心计算的赞美、虚与委蛇的应酬、背后插刀的阴谋、以及粉丝狂热却有时也充满投射的爱。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简单、直接、不掺杂任何目的的善意了。这些陌生人,甚至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的成就与光环,仅仅因为她是“她”,便慷慨地赠予了最美好的祝福。
一股暖流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涌出,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眼眶微微发热。她低下头,深深嗅了嗅怀中混合的花香,那香气不再仅仅是植物本身的味道,更承载着沉甸甸的、来自陌生世界的温暖。
晓芸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红了,又是感动又是骄傲,小声对旁边的冷五说:“看,清梧姐多受欢迎!”
冷五依旧保持着警惕,目光扫视着周围,但看到沈清梧抱着花束、微微动容的侧脸,他那冰冷的眼神也似乎柔和了一瞬。他能感觉到,这种纯粹的、毫无威胁的善意,对现在的沈清梧来说,或许是比任何药物都更有效的疗愈。
沈清梧没有再继续深入集市,她抱着这满怀的礼物,在一家露天咖啡馆的角落坐了下来。晓芸兴奋地去帮她买当地特色的甜点和咖啡,冷五则守在不远处。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耳边是集市模糊而欢快的喧嚣,怀里是盛放的鲜花与扑鼻的芬芳。沈清梧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久违的、纯粹的温暖与安宁。那些娱乐圈的尔虞我诈、那些压在心头的莫名沉重,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南法的阳光和陌生人的善意,暂时驱散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原来,世界可以如此简单,如此美好。这一束来自普罗旺斯小镇的鲜花,如同一把温柔的钥匙,轻轻叩动了她紧闭的心门。或许,真正的疗愈,不仅仅是身体的休息,更是心灵的重新发现与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