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帮子裹着晶莹的水珠被投入滚油,“哗啦”一声,白气蒸腾!锅铲翻飞,带着节奏的“锵锵”声,白菜叶在热油里迅速塌软变色,油亮诱人。
她抽空抓起盐罐子,手腕一抖,细白的盐粒均匀撒落。
接着是醋瓶子,手腕一扬,一股带着刺激香气的深褐色液体划着弧线精准落入锅中,“滋——”白烟再起,醋溜白菜的酸香霸道地占据了空气!
案板前,雷春梅化身“刀工大师傅”。
她左手按着一个溜光水滑的大土豆,右手那把厚重的菜刀在她手里轻巧得像根绣花针。
手腕极快地上下抖动,刀刃与木质案板碰撞,发出密集而清脆的“哒哒哒哒”声,如同急雨敲窗!
随着她手臂稳定的平移,细如发丝、均匀得不可思议的土豆丝像瀑布一样倾泻而出,瞬间堆满了案板一角。
那速度,那精准度,看得旁边的雷小玲都忘了捣蒜,小嘴微张,一脸崇拜。
切完土豆丝,她又抄起一颗肥厚的白菜帮子,刀刃斜着切入,“唰唰唰”,薄如蝉翼的菱形片儿雪花般飞落,动作流畅得赏心悦目。
“姐,你这刀工,比咱厂食堂大师傅还利索!”雷二蛋一边蹲在炉子前观察火势,一边忍不住赞叹。
“那是!在部队帮厨练出来的!”雷春梅头也不抬,语气带着点小得意,“切不快,几百号人等着吃饭呢!急行军的时候,哪有工夫给你磨洋工!”
厨房另一角,雷小玲是安静的“后勤支援”。
她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放着个小石臼。
葱白被她剥得干干净净,水灵灵地码在小碗里。几瓣紫皮蒜被她仔细剥去外衣,露出饱满的蒜瓣,放进石臼里。
她拿起那根光滑沉重的石杵,手腕用力,一下一下地捣着。
“咚咚…咚咚…”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撞击声在厨房里回响,蒜瓣渐渐变成粘稠细腻的蒜泥,辛辣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
她神情专注,鼻尖微微冒汗,偶尔抬手擦一下,脸颊因为用力而泛起健康的红晕。
雷二蛋则坚守在他的煤炉旁。
他半蹲着,像给一匹烈马梳理鬃毛的骑手,眼神专注地盯着炉膛。
炉火被他改良的“分区进风”结构控制着,橘红色的火苗在炉箅下活泼地跳跃,舔舐着炉壁上盘旋的铜管和那个套在烟囱上的“余热马甲”水箱。
铝壶里的水已经烧开,顶着壶盖“噗噗”作响,白色的水蒸气喷涌而出。炉口上方,大铁锅里的醋溜白菜正在徐兰的锅铲下欢快地翻滚。
“妈,白菜快好了?要出锅了吧?”雷二蛋扬声问,“火要不要收点?”
“再煸半分钟!醋味还没完全进去!”徐兰头也不回,锅铲翻飞,“火稳住就行!待会儿炒土豆丝要猛火!”
“明白!”雷二蛋应着,目光扫过炉子侧面他加装的两个小风门调节杆。他伸出被熏得微黑的手指,轻轻拨动上面那根,减小了通往炉箅下方的进风量。炉膛里原本有些张扬的火苗肉眼可见地收敛了一些,火力变得温和而稳定,正好适合煸炒收汁。
“二蛋哥!水!温水!”雷小燕扒着门框,小脑袋探进来,尽职尽责地提醒她“首席试吃官”的兼职工作——盯着那个“出汗”的水箱出水口。果然,细小的水流正“滴答、滴答”地落入下面的水桶里。
“好嘞!谢谢小燕子!”雷二蛋笑着,拿起水瓢从桶里舀出些温水,倒进旁边一个搪瓷盆里,“妈,温水给您备好了,待会儿刷锅用!”
“还是我儿子想得周到!”徐兰满意地夸了一句,正好白菜出锅,她手腕一抖,油亮喷香、带着微微焦边的醋溜白菜就被利落地盛进了大瓷盘里。
这边刚忙完,院门口就传来了雷大炮特有的大嗓门,带着点刻意为之的洪亮:“让开让开!好东西来了!”
只见他一手托着一块还冒着热气、颤颤巍巍的雪白嫩豆腐,用油纸垫着;另一只手拎着根草绳,下面拴着一条足有巴掌宽、还在奋力甩尾挣扎的大草鱼!那鱼鳞在暮色里闪着银光,鱼鳃鲜红,活力十足。
“瞧瞧!瞧瞧!”雷大炮把豆腐小心地放在堂屋桌上,然后拎着鱼走进厨房,特意把鱼举高,好让全家人都看见,“副食店老李都说我手毒!一眼就相中这条最生猛的!瞧这劲头!瞧这身段!清蒸,绝了!”
“哎哟!真不小!”徐兰凑过来看,脸上笑开了花,“还是当家的会挑!”
“那必须的!”雷大炮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七级工的眼力,挑鱼也不含糊!二蛋!交给你了!收拾利索点!鳞刮干净,肠子掏净,腮抠掉!别留一点腥气!” 他像交付一件精密工件一样,把鱼和一把锋利的刮鳞刀郑重地递给雷二蛋。
“瞧好吧爹!”雷二蛋接过还在扑腾的鱼和刀,立刻进入“钳工”模式。
他走到厨房门口的水沟旁,那里放着个专门接脏水的破瓦盆。
左手拇指精准地扣进鱼鳃下方,牢牢固定住鱼头,右手刮鳞刀逆着鱼鳞方向,“唰唰唰”快速刮动,动作稳定而富有节奏。
银光闪闪的鱼鳞如同雪片般纷纷落下。
刮完一面,手腕一翻,鱼身转过来,继续“唰唰唰”。
不过片刻功夫,整条鱼变得光洁溜溜。接着,刀尖在鱼腹下轻轻一划,动作麻利地掏出内脏,抠掉鱼鳃,最后舀起一瓢冰冷的井水,“哗啦”冲去残留的血污和粘液。
一条处理得干干净净、泛着珍珠白的草鱼就呈现在大家面前,鱼尾巴还在神经性地微微抽动。
“嚯!这手速!比你爹当年学徒时还利索!”雷大炮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点头,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二哥真棒!”雷小燕拍着小手。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教的!”雷二蛋一脸得意地嘿嘿一笑,把鱼递给徐兰,“妈,鱼收拾好了!我跟您说,我可是仔仔细细地把每一根刺儿都刮得干干净净的!”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内脏里可能还残留着一些小刺,但他故意忽略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