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雷大炮立刻接茬,筷子指着那盆兔肉,“关键还是咱姑爷本事!这兔子,一般人可弄不来!是吧,小赵?”他看向赵刚,那眼神里的得意劲儿,比自己打了兔子还高兴。
赵刚被老丈人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憨厚地笑了笑:“爸,您过奖了,碰巧。”他话不多,但每次开口都让人感觉很实在。
“碰巧也得有本事才能碰上!”徐兰笑着给赵刚夹了一大块兔腿肉,“快尝尝,炖得烂乎不?”
雷春梅则好奇地问起家里的事:“妈,刚才二蛋说啥‘先进院’?还有卫生纸票?咋回事?”
徐兰一听,立马来了兴致,筷子一放,就开始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哎呀妈呀!你们是不知道啊,咱家二蛋可太厉害了!
街道不是搞那个卫生大评比嘛,这孩子啊,那小脑袋瓜可机灵了!
不仅带着大家把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还不知道从哪儿鼓捣出个什么‘科学诱捕瓶’,专门用来抓苍蝇蚊子呢!
还弄了个玻璃匣子,把灭鼠的那些个家伙什都摆在里头,搞了个展览!
最绝的是,他算准了检查组来的时间,在院门口泼了好些熬的艾草水!
那味儿啊,可冲了!
检查组一来,好家伙!
那印象,简直好得没法说!
这不就评上先进了嘛!
每户多发半块肥皂票,还有两卷卫生纸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比划着,那语气里啊,满满的都是自豪。
雷小玲在旁边一声不吭地听着,小口小口地咬着窝头。
当徐兰讲到“科学诱捕瓶的原理”、“成果展示”还有“掐准时间营造氛围”的时候,她忍不住偷偷地瞥了二哥一眼。
嘿!你瞧这家伙,正跟姐夫赵刚碰杯呢,那脸上啊,写满了“基操勿六”的淡定,好像这事儿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似的。
“二蛋可以啊!”雷春梅听得眼睛发亮,用力拍了下弟弟的肩膀,“这脑子,随咱妈!会办事!”
赵刚也看向雷二蛋,沉稳的目光里带着认真的欣赏:“二蛋,你这思路好。解决问题,还能让人看得见效果。部队里也讲究这个,叫…叫‘工作可视化’。”
“听见没?姐夫都夸你呢!”徐兰更得意了,又给雷二蛋夹了块肉,“多吃点!补补脑子!”
雷大炮不甘示弱,清清嗓子:“咳咳!主要还是底子好!没我这点钳工的手艺传给他,他能把那些瓶瓶罐罐、木头匣子做得那么板正?”
全家人都笑起来。雷二蛋赶紧端起橘子水:“是是是!功劳都是爹妈和大姐夫的!我就是个跑腿打杂的!”
“少贫嘴!”雷春梅笑着白了他一眼,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凑近雷二蛋,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对了二蛋,你姐夫这次回来,还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哦?”雷二蛋心头一动,放下杯子。
雷春梅看了一眼正和雷大炮碰杯的赵刚,声音压得更低:“他有个老战友,转业分到你们轧钢厂,就在技术科当个小头头。上次你爹带去的那个夹具,不是在他们车间引起点小轰动吗?这事儿就传到他战友耳朵里了。人家特意打听来着,知道是你做的,还是个待业青年,就跟你姐夫提了一嘴……”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弟弟瞬间亮起来的眼神,才笑着说:“人家说了,轧钢厂技术科,年后可能要补人。让你…心里有点数,好好准备准备!这机会,难得!”
这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雷二蛋心湖,瞬间漾开一圈圈涟漪。技术科!他梦寐以求的地方!不用在库房跟灰尘打交道,能光明正大搞技术!老爹显摆,主任夸赞,现在连大姐夫的老战友都递话了!这感觉…比喝了北冰洋还爽!
他强压住心头的激动,脸上努力维持着淡定,端起杯子和赵刚碰了一下:“姐夫,替我谢谢您战友!我…我肯定好好准备!不辜负您和战友的期望!”声音有点发紧。
赵刚点点头,言简意赅:“嗯,好好学,有真本事,到哪儿都不怕。” 这话从他这个军人嘴里说出来,分量格外重。
团圆饭在欢声笑语和越来越浓的暮色中接近尾声。一轮圆月悄然爬上东边的屋脊,清辉洒落,给小院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霜。葡萄架上残留的叶子在月光下显出清晰的脉络,墙根下那堆旧报纸的轮廓也变得温柔起来。
收拾完碗筷,一家人搬着小板凳、马扎,围坐在葡萄架下。徐兰端出一小碟切好的五仁月饼(凭票买的,每人只有一小牙),还有洗干净的脆枣和沙果。空气里弥漫着月饼的甜香、果子的清香和淡淡的酒气,混合成一种独特的、名为“团圆”的味道。
雷小燕啃着月饼,仰着小脸看月亮:“月亮好大好圆啊!像…像个大烧饼!上面有黑影,是嫦娥仙子吗?还有兔子?”
“是桂花树和玉兔捣药。”雷小玲纠正道,也望着月亮,少女的眼里带着一丝憧憬。
“光看多没意思!”雷二蛋忽然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月饼渣,脸上又露出那种熟悉的、“老六”即将搞事的狡黠笑容,“大姐,姐夫,爸,妈,妹妹们!今儿中秋,咱97号院也搞点‘高科技’!让你们过个‘亮堂堂’的节!等着!”
他说完,一头钻进了工具棚。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这小子,又憋啥坏呢?”雷大炮嘀咕着,语气却带着期待。
不一会儿,工具棚里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翻找声。接着,雷二蛋抱着一个半人高、沉甸甸的大纸箱出来了。纸箱明显被改造过,一面被整个挖空,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有些泛黄的油纸(可能是糊窗户剩的)。纸箱后面还拖着一根长长的电线,连着一个插线板。
“小玲,小燕子,过来搭把手!”雷二蛋招呼妹妹。
姐妹俩好奇地凑过去。雷二蛋从箱子里又掏出几样东西:一个擦得锃亮的旧马口铁皮反光罩(像是坏掉的台灯罩),一盏带玻璃罩的煤油灯,还有一小叠剪好的、厚实的白纸片。
“二哥,这是啥呀?”雷小燕踮着脚往箱子里看。
“好东西!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雷二蛋神秘一笑,指挥道,“小玲,帮我把这反光罩固定在箱子里面,对着这个口。小燕子,把煤油灯点上,小心点!”
在雷二蛋的指挥下,两个妹妹笨拙又兴奋地帮忙。煤油灯被点亮,橘黄色的温暖火苗跳跃起来。雷二蛋小心地把灯放进纸箱深处,调整着反光罩的角度,让光线集中投射到那层蒙着油纸的“屏幕”上。油纸上立刻映出一个朦胧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