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以后收到这些‘带病’的旧电器、旧玩意儿,只要是机械部分的毛病,或者电路上不太复杂的,”他指了指那些收音机,“比如接触不良、喇叭不响、旋钮失灵啥的,您分一部分给我!我拿回去,给您免费修好!保证手到病除!修好了,您卖多少钱我不管,利润您拿大头!
我呢,也不要工钱,就图个练手,顺便…您优先帮我找找零件,像今天这温度计,或者以后我需要啥稀罕的电阻电容、齿轮轴承啥的,您帮我踅摸着,价钱上…给个实在价就成!
您看,您省了找人修的钱和麻烦,东西还能多卖钱!
我呢,练了手艺,还能从您这儿淘换到便宜好用的零件!
咱这叫…互惠互利,合作共赢!您琢磨琢磨,这买卖,划算不?”
一番话,条理清晰,利弊分明,把“老六”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用技术和免费劳动力,换资源和人脉!
眼镜张沉默了。他狠狠嘬了几口烟屁股,直到烟头烫手才扔掉,镜片后的眼睛在雷二蛋脸上和摊位的“病号”们之间来回扫视。
他精于算计,雷二蛋的提议就像一块香喷喷的肉骨头,精准地扔到了他心坎上。
找人修?鸽子市上懂点技术的老师傅要么架子大收费贵,要么手艺潮。自己修?费时费力,还不见得能修好。
眼前这小子,虽然年轻,但前几次打交道,看他挑零件的眼光和说话做事的利落劲儿,不像个只会吹牛的。最关键的是——免费! 这俩字太有诱惑力了!
“免费…修?”眼镜张终于开口,带着浓重的怀疑口音,“修坏了咋整?零件钱算谁的?”
“修坏了我赔!”雷二蛋拍着胸脯,斩钉截铁,“只要不是零件本身老化得稀碎,或者让我变出没有的零件来,机械电路上的问题,我包修好!零件钱…小毛病我能用边角料对付的,我贴!实在需要换大件,咱俩商量着来,成本价从卖货钱里扣,行不?”
眼镜张又沉默了几秒,像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他一拍大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行!小子!算你会来事!就冲你这股子机灵劲儿和你爹雷大炮的面子(其实他跟雷大炮根本不熟),这买卖,干了!” 他伸出沾着油污的手,“不过咱们丑话说前头,修不好的,或者需要换大价钱的零件,你得提前说!不能瞎耽误功夫!”
“得嘞!张叔爽快!”雷二蛋也笑着伸出略显粗糙但指节分明的手,和眼镜张那油腻的手握在了一起,“合作愉快!保证不让您吃亏!”
协议达成,眼镜张心情明显好了不少。他转身在摊位底下那个破旧的木箱子里一阵翻腾,灰尘飞扬。嘴里还嘟囔着:“温度计…温度计…好像还真有一个…老早以前收破烂搭来的…” 翻腾了好一会儿,他摸出一个用旧报纸裹了好几层的小长条物件。
剥开层层报纸,一支温度计露了出来。玻璃管不算新,有些细微的划痕,但整体完好,没有裂纹。里面的液体是红色的,标尺清晰可见:0°c 到 120°c!正是雷二蛋想要的量程!
“喏,就这个!老厂子的东西,瓷实!”眼镜张把温度计递给雷二蛋,“算你运气好!这玩意儿现在可不好找!按咱说好的,优先给你,价钱嘛…”他眼珠转了转,伸出三根手指,“三毛!意思意思!以后好好给我修东西就成!”
三毛!比预期的两块钱便宜太多了!雷二蛋心中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麻利地掏出三张皱巴巴的一毛票拍在眼镜张手里:“谢张叔!仗义!”
“先别急着谢!”眼镜张把钱揣进兜里,顺手就把刚才那个闹钟和那台“红星”破收音机推到了雷二蛋面前,“喏,这是头一单‘业务’!闹钟,走时偷懒,闹铃哑巴!收音机,喇叭不吭声,光有‘嗡嗡’电流响!拿回去,给我拾掇利索了!修好了,卖出去,少不了你的零件优先权!”
“瞧好吧您呐!”雷二蛋自信满满地应下,小心翼翼地把那支珍贵的红水温度计揣进怀里,又把闹钟和收音机用旧报纸包好,塞进他的大帆布口袋。沉甸甸的,是信任,也是责任。
“对了,张叔,”临走前,雷二蛋想起什么,指着那个闹钟,“这‘555’的机芯我熟,闹锤簧片松了掰正就行,小毛病!关键是这收音机,”他拍了拍那台“红星”,“喇叭不响,十有八九是输出变压器或者喇叭音圈的事儿。您这儿有替换的喇叭或者小变压器吗?有的话我先拿着,省得来回跑。”
眼镜张在零件堆里扒拉了一会儿,找出一个尺寸差不多的旧纸盆喇叭和一个黑乎乎的小变压器:“喏,这俩,算你试用!修好了再算账!”
“得嘞!还是张叔想得周到!”雷二蛋笑着接过,塞进口袋。这趟鸽子市之行,收获远超预期!
回到97号院,雷小燕第一个扑上来:“二哥二哥!温度计买到了吗?”
“那必须的!”雷二蛋得意地掏出那支红水温度计,对着阳光晃了晃。红色的液柱在玻璃管里微微晃动,像凝固的宝石。“瞧瞧!工业级!耐高温!皮实!”
雷小燕小心翼翼地接过,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对着阳光左看右看:“里面红红的水!会动!”
“这叫酒精,染红了,热了它就往上爬,冷了它就往下缩。”雷二蛋简单解释,转身就把温度计插进了捕鼠装置的水箱里。红色的液柱缓缓上升,最终停在了一个刻度上。“看,现在水温…嗯,差不多三十度。”
他又从帆布口袋里掏出那个闹钟和破收音机:“瞧!还有新任务!”
“呀!收音机!”雷小玲眼睛一亮,“咱家那个底盘有救了?能装喇叭了?”
“想得美!”雷二蛋把破收音机放在桌上,“这是张叔的‘病号’,得先治好它,才能给咱家那台攒零件!这个,是练手费!”他晃了晃那支温度计。
说干就干。雷二蛋把工具棚当成了临时维修站。先修闹钟。拆开后盖,果然如他所料,灰尘堆积,油泥板结,闹锤簧片歪了。他用秦老送的微型工具,仔细清理、点油、用镊子轻轻将簧片掰回正确位置。上紧发条,“滴答”声清脆响起,拧动闹铃旋钮——“叮铃铃铃!” 响亮依旧!不到半小时,“懒汉”重新上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