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就废物吗？”
这个念头，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程晓鱼自己意识的最深处，那一片被绝望和自我厌弃浸透的废墟中
“还说要拯救紫悦她们……”
“还说自己不会让任何小马牺牲的……”
“呵……”
无声的嘲讽，带着极致的苦涩和自毁倾向，在他死寂的心湖中回荡。
曾经的信誓旦旦，曾经的咬牙坚持，在那血淋淋的、无法挽回的结局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苍白无力。
他不是救世主，甚至连合格的守护者都算不上。
他只是一个……眼睁睁看着一切在自己眼前崩塌，却连重新来过的机会都失去的……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bro还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
他算什么天之骄子？
他只是一个倒霉的、被丢进这个残酷世界的、带着点可笑“外挂”却最终连外挂都失效的、无能的穿越者罢了。
“废物就是废物……”
这个结论，如同最终判决，沉重地落下，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最后一点自我认知都彻底压垮。
是啊，废物。
保护不了想保护的小马，挽回不了失去的一切，甚至连自己的意志都守不住，沉溺在绝望里等死……不是废物是什么？
星光熠熠温暖的怀抱，焦急的呼唤，笨拙的“笑话”，
它们存在，他能模糊地感知到，但那温暖却无法真正触及他冰冻的核心。
他几乎要再次放弃，任由这“废物”的认知将自己拖入永恒的黑暗，彻底湮灭那最后一丝徒劳的挣扎。
然而……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刹那——
星光熠熠那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毫不作伪的焦急、心疼、以及一种近乎豁出去的、不顾一切的“讨好”的脸庞，无比清晰地、强行烙印在了他即将闭合的“心窗”之上。
她紫罗兰色的眼眸中，没有对他“废物”状态的鄙夷，没有对他“失败”的指责，只有一种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我要你回来”的执念。
她放下了身为时空旅行者的神秘和高傲，放下了可能属于她那个时间线的“星光熠熠”应有的任何架子，用最笨拙、甚至有些丢脸的方式，只想换他一丝回应。
这种情感，太纯粹，太炽热，太……不求回报。
它不像塞拉斯蒂亚的期望（承载着王国的责任），
不像紫悦的依赖（带着对友谊的天然信任），
甚至不像苹果嘉儿最后的托付（充满了牺牲的壮烈）……
星光熠熠此刻的情感，剥离了一切附加的价值和意义，只剩下最原始、最本质的——
“你是程晓鱼。是我跨越时空也要找到的、最重要的朋友。我不要你是什么英雄，不要你背负什么使命，我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还是你。”
嗡——！
仿佛有某种东西，在他灵魂深处，极其轻微地、却无比清晰地震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不是被需要去拯救世界，不是被需要去履行责任，而是被需要“存在”本身。
被一匹小马，仅仅因为他是“程晓鱼”，就不惜一切代价地需要着。
“废物”的标签，在这份纯粹的需要面前，似乎……动摇了一瞬。
是啊，他可能是个废物，可能失败了，可能让所有马（包括他自己）失望了。
但……即使是这样无能的、失败的、如同烂泥般的他……依然被一匹小马，如此坚定地、不顾一切地寻找着、需要着、甚至“爱着”（以朋友的方式）。
星光熠熠的眼泪滴落在他脸上，温热的，真实的。
她的颤抖，她的语无伦次，她所有笨拙的尝试……都不是假的。
它们汇聚成一股无声却强大的力量，对抗着那将他拖向深渊的自我毁灭的念头。
“至少……对星光熠熠来说……我这个废物……好像……还不是完全‘没了’？”
程晓鱼那一直空洞的银色眼眸，瞳孔极其轻微地收缩了一下，仿佛在努力对焦
眼角那抹之前凝聚的、几乎看不见的水光，终于承受不住重量，缓缓地、顺着脸颊的疤痕，滑落了下来。
他的嘴唇再次极其艰难地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含糊的、但这一次，似乎不仅仅是无意识的呓语，而是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想要回应的意图。
星光熠熠死死盯着他，屏住了呼吸。露娜也紧张地攥紧了蹄子。
虽然裂痕后面，依旧是深不见底的创伤和痛苦，但至少……光，透进去了。
星光熠熠那不顾一切的、纯粹的关怀，如同最后一股注入干涸河床的暖流，终于撼动了程晓鱼灵魂深处那块名为“绝望”的顽石
一道缝隙，久违的、属于“存在”本身的微弱感知，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后吸到的第一口空气，带着刺痛和茫然，回归了他的意识。
他眼角的泪水无声滑落，混着血污，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不仅是悲伤，更是一种从绝对虚无中被强行拉回现实的、灵魂的震颤。
而就在这意识艰难回归、试图重新掌控这具残破躯体的瞬间——
异变陡生！
程晓鱼原本一直紧闭的、因严重烧伤而显得狰狞可怖的右眼眼睑，竟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自然的僵硬感，自行睁了开来！
露出的，并非预想中血肉模糊的空洞
而是一只……完好的、瞳孔清晰的眼球。
但那只眼睛，绝非他原本的模样！
眼白部分依旧，可那原本应该是银色的、属于他穿越后特征的瞳孔，此刻却如同被鲜血浸染，又像是燃烧着不祥的余烬，呈现出一种深邃、暗沉、令人心悸的暗红色！
那红色并不明亮，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冰冷、暴戾、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诡异气息，仅仅是睁开，就让洞穴内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度………
………
然而，在这只诡异血瞳睁开的刹那，程晓鱼整匹马的气质，却并未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没有第二人格的觉醒，没有邪恶意识的附体，也没有力量的狂暴涌动。
他依然是程晓鱼，那个刚刚从绝望深渊边缘被拉回一丝清明的、伤痕累累、心力交瘁的程晓鱼。
恰恰相反，伴随着右眼的睁开，他原本涣散、空洞的银色左眼，以及那只新睁开的血色右眼，同时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强烈到几乎让他再次昏厥的混乱、剧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
………
“呃……！”
程晓鱼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
他猛地甩了甩头，仿佛想把这突如其来的、源自身体内部的诡异不适感驱逐出去。
然后，在星光熠熠和露娜惊疑不定、甚至带着一丝骇然的目光注视下，程晓鱼缓缓地、带着一种极度的困惑和茫然，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近在咫尺、脸上还挂着泪痕、表情却已凝固在震惊与担忧之间的星光熠熠脸上。
然后，又缓缓移向旁边同样一脸惊愕、眼神下意识凝聚起来的露娜。
他的眼神不再空洞，但充满了巨大的、无法理解的困惑，仿佛一个睡了很久、刚刚被强行唤醒的小马，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和费解。
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星光熠熠为何会在这里，露娜为何如此憔悴，也没去想自己身在何处。
他只是遵循着最本能的反应，喃喃地问出了苏醒后的第一个问题：
“唉……我这是……怎么了……？”
这句话，像是在问别星光熠熠，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而身体的剧痛、眼前的景象、以及……体内那股陌生的、令人不安的悸动，都在提醒他，那可能不完全是梦。
就在他试图理清这团乱麻时，右眼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以及一种奇异的、仿佛能“看到”更多不可见之物的模糊感知，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下意识地抬起完好的前蹄，带着困惑和一丝不自觉的恐惧，猛地捂住了自己刚刚睁开的、传来异样感的右眼。
掌心传来眼皮的温度和微微的颤动，但透过蹄子，他仿佛能“感觉”到那只眼睛正在散发着一种……不祥的、光芒……
“我的眼睛……？”
“……等等……”
程晓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捂住右眼的蹄子开始微微颤抖。
更大的、关于“失去”的恐惧和痛苦，开始压倒右眼异变带来的困惑，即将再次将他吞没。
“晓鱼！你的眼睛！”
星光熠熠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顾不上右眼的诡异颜色，急切地抓住程晓鱼捂住眼睛的蹄子，想拉开查看，
“你怎么了？眼睛疼吗？别怕，让我看看！”
露娜也迅速上前，谨慎地探向程晓鱼的右眼区域，眉头紧锁：“这股波动……很奇怪……不像是外伤，也不完全是魔法残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