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景然跨入思政殿门槛,慢悠悠道:“陛下这时候找臣妾,莫不是政务烦了,想找个人解闷?”
郗砚凛勾唇:“你倒直白。刚处理完户部的折子,确实有些乏了。前几日江南进贡的玉料,想着你案头缺块镇纸,便让人雕了。”
蔺景然笑道:“谢陛下恩典,这物件倒是合臣妾的眼。”
她心里门清,这玉料成色上乘,寻常妃嫔哪能得这待遇,他嘴上不说,偏宠之意藏都藏不住。心里默默给大猪蹄子…咳咳,给直男皇上点个赞。
此时,殿外传来柳七的小声禀报:“陛下,都宝林、吕婕妤几位娘娘在外求见,说有要事启奏。”
郗砚凛蹙眉:“让她们进来。”
几位妃嫔鱼贯而入。都宝林急切道:“陛下,臣妾有要事禀报!”
吕婕妤跟在后面,嘴就没停:“陛下,臣妾也有事儿!方才在宫道上,都宝林还跟我争论,说她的事更要紧,可我觉得我的事也不小……”
邓修容跟在中间,脸上堆着笑,眼神却在殿内扫来扫去。陆修媛被宫女扶着,怯生生站在后面,时不时抬眼瞟一下郗砚凛。
张婕妤叉着腰,直挺挺站着,樊才人皱着眉,像是不耐,邬妃则抱着襁褓,缩在最边上,生怕被注意到。
郗砚凛敲了敲案几:“一个个说,吵什么。”
都宝林秒速抢话:“陛下!臣妾方才在宫门口,瞧见司苑监的人搬花,那株牡丹开得极好,臣妾想着陛下定会喜欢,就想着来告诉陛下!”
吕婕妤皱眉,“陛下,这算什么要事!臣妾才是真有要紧事,昨儿臣妾宫里的小厨房,新琢磨出一种糕,想着给陛下尝尝,可又怕不合陛下口味,纠结了一早上,这不就来问问陛下的喜好……”
她又开始滔滔不绝,从糕的用料说到做法,絮絮叨叨没个完。都宝林急得跳脚,想插话却插不上,只能瞪着她。
邓修容故作忧虑:“吕婕妤这话在理,陛下日理万机,吃食上确实得精细些。只是臣妾方才过来时,瞧见吕婕妤脸色不好,莫不是身子不适?”
说着,她话锋一转,眼圈就红了:“妹妹们初入宫,若是受了委屈,可得跟陛下说,别憋在心里,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随即又收起哭腔,笑着对陆修媛道:“妹妹你说是不是?”
陆修媛连忙点头,细声细气:“邓姐姐说得是。只是臣妾方才路过御花园,瞧见颖妃姐姐宫里的人,拿了好些新鲜果子,不知道是不是陛下赏的。臣妾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
这话一出,众人都看着蔺景然。邬妃抱着孩子,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生怕牵连自己。
蔺景然慢悠悠道:“那是昨儿阿瑞闹着要吃,臣妾让小厨房去取的。陆修媛若是想吃,回头让宫人送些到你宫里便是,何必在这儿特意提一嘴?”
陆修媛眨眨眼,一脸无辜:“姐姐误会了,臣妾就是随口问问。倒是姐姐,陛下这般疼你和五殿下,真是好福气。”
张婕妤看不下去了,往前一步:“我说陆修媛,想吃果子就直说,绕这么多弯子做什么!颖妃娘娘疼五殿下,陛下疼他们娘俩,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难不成还碍着你了?”
樊才人也点头:“张婕妤说得对。宫规里可没说不许妃嫔给孩子取果子,陆修媛这话问得没道理。”
都宝林这时总算找到机会插话:“就是!陛下疼颖妃姐姐和五殿下,那是应该的!不过陛下,臣妾也会疼人,您要是累了,臣妾给您捶捶背?”
吕婕妤又接上话:“哎都宝林,捶背也有讲究,得轻重适中,不然反而累得慌。我在家时,给我娘捶背,我娘总说我捶得舒服……”
她又开始絮叨,都宝林气得脸都白了。邓修容在一旁捂嘴笑,时不时添一句,要么帮这个说两句,要么帮那个圆场,变脸比翻书还快。
郗砚凛坐在上首,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却没动怒,反而看向蔺景然,眼底带着点戏谑:“你瞧,这后宫的热闹,倒比奏折有意思些。”
蔺景然憋住笑:“陛下要是喜欢,往后天天让她们来给您解闷便是。”
只怕您天天批着奏折看这死出,一个头九个大。这想法把蔺景然自己逗笑了。
郗砚凛冷哼:“都宝林,你既惦记牡丹,就着人把那株花挪到你宫里去。吕婕妤,你的糕若是做好了,让御膳房品鉴过,再送来。”
两人连忙谢恩,都宝林脸上乐开了花,吕婕妤还想再说什么,被郗砚凛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郗砚凛又道:“邓修容心思细,往后宫里若有什么琐事,可帮着皇后留意些。”
邓修容笑着谢恩,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轮到陆修媛时,郗砚凛淡淡道:“陆修媛是太后的外甥女,更该谨言慎行,别总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陆修媛脸色一白,连忙跪下:“陛下恕罪,臣妾知错了。”
“起来吧。邬妃刚生产完,身子弱,六皇子七皇子也需要照料,往后不必特意来凑这些热闹,安心在宫里养着。”
邬妃惊喜不已,连忙磕头:“谢陛下恩典!”
最后,他看向张婕妤和樊才人:“你们性子直,往后宫里若有不公之事,可直接禀报皇后,不必藏着。”
两人应声谢恩。吩咐完,郗砚凛挥挥手:“都退下吧。”
众人不敢多留,连忙行礼告退。出门时,都宝林还在炫耀:“瞧见没?陛下还惦记着我的牡丹呢!”
吕婕妤跟在后面,又开始絮叨:“那牡丹得好好养,浇水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
邓修容假笑,边走边安慰陆修媛:“妹妹别往心里去,陛下就是随口说说……”
张婕妤嗤笑:“安慰什么?本来就是她自己说错话!”
樊才人皱着眉:“别吵了,再吵让陛下听见,有你们好受的!”
几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思政殿总算清静下来。
蔺景然看着郗砚凛,忍不住笑道:“陛下这处置,倒像是在分派差事,半点不拖泥带水。”
殿外传来内侍的声音:“陛下,五殿下过来了,说找母妃。”
郗砚凛挑眉:“这小子,倒是会挑时候。让他进来。”
阿瑞蹦蹦跳跳跑进来,一眼就看到蔺景然,扑进她怀里:“母妃!”
他抬头瞧见郗砚凛,又乖乖行礼:“父父!”
郗砚凛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怎么不在宫里待着,跑这儿来了?”
“阿瑞想母妃了!”阿瑞仰着小脸,又瞥见蔺景然手里的镇纸,眼睛一亮,“母妃,这是什么呀?好漂亮!”
“这是你父父赏给母妃的镇纸。小心些拿,别摔了。”蔺景然笑着把镇纸递给他。
阿瑞捧着镇纸,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父父真好,也给阿瑞赏个好不好?”
郗砚凛眼底漾着笑意:“你想要什么?”
阿瑞脆生生:“阿瑞想要个木雕的小老虎!就像母妃画的那样!”
“好。传旨让工部,雕个玉虎送进明曦宫。”
蔺景然连忙道:“陛下不必这般破费,木头的就好。”
郗砚凛勾唇,“给朕儿子的,自然要好些。”
阿瑞欢呼一声,抱着郗砚凛的脖子:“父父最好了!”
蔺景然看着父子俩的模样,嘴角噙着笑。她知道,郗砚凛这看似随意的赏赐,是给她的体面,也是给阿瑞的偏爱。
这份心思,她懂,却也清醒帝王的宠,从来都带着分寸,她断不会真的沉溺。
郗砚凛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忽然道:“方才陆修媛的话,别往心里去。她年纪小,又是太后那边的人,难免有些恃宠而骄。”
蔺景然摊手,“臣妾没往心里去。左右不过是些口舌之争,犯不着较真。”
阿瑞在一旁玩够了镇纸,拉着蔺景然的手:“母妃,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阿瑞想多嘴了,不知道它今日的诗背会了没有。”
蔺景然笑着起身:“这就回去。陛下,臣妾先告退了。”
郗砚凛点头,“景然,回去吧。晚些时候,朕让人送些新贡的荔枝到明曦宫,阿瑞爱吃。明日太后宫里设宴,你陪朕一同去。”
蔺景然嗔他一眼:“臣妾遵旨。”
走出思政殿,阿瑞仰着小脸问:“母妃,父父为什么叫你景然呀?”
蔺景然摸了摸他的头,好笑道:“因为……你父父想这么叫呀。”
刚回到明曦宫,春桃就匆匆来报:“娘娘,陆修媛宫里的人来了,说要送您一样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