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铁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第十六章 南疆来使

玄青墨色在碟沿交融晕染,灯下幽光流转,似深潭吸纳了星子,又似古墨在千年宣纸上洇开的魂魄。那一点意外造就的青黑交界处,透出的色泽让林晚夕呼吸都凝滞了。所有翻找笔记的狂乱、实验失败的沮丧、被浓烟呛出的泪水,都在这一瞬间被冻结、抽空。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点深邃、神秘、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玄青。

指尖还残留着烟灰的粗糙触感和泪水的微咸湿意。她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用银针的尖端,极轻极轻地挑起碟边沾染了松烟灰粉末的那一小撮青黛石粉。粉末被针尖托着,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颤动,那玄青的光泽也随之流动,如同拥有了生命。

“不是沉底……是融合?是……生色?”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怕惊散了这奇妙的幻影。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混沌的脑海——松烟灰,或许根本不是用来“定色”或“凝合”金箔的?它的作用,可能在于激发、在于嬗变,在于与某些特定的颜色碰撞后,催生出全新的、意想不到的华彩?

心,从未跳得如此剧烈,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失败的焦糊味和刺鼻的松烟气息还在空气中弥漫,混合着残余的玫瑰甜香,形成一种古怪的背景。但林晚夕的感官已完全被这点新生的玄青所攫取。她迅速清理掉铜锅里那滩失败的、焦褐色的糊状物残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急切。重新取来干净的青黛石粉——那是她为调制眉黛准备的,色如远山,沉静幽深。又取来那包乌沉沉的松烟灰。

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将松烟灰融入蜡液或油露。她取了一个全新的小瓷碟,倒入少许青黛石粉,然后用银勺的尖角,捻起一丁点、几乎肉眼难辨的松烟灰粉末,如同吝啬的画家对待最珍贵的颜料,极其谨慎地撒落在深青色的石粉表面。

银针的尖端,带着一种探索未知领域的轻微颤抖,开始缓缓调和。乌黑的松烟灰颗粒与深青的石粉细末相遇、纠缠、渗透……奇迹,在灯下无声地绽放。那原本略显沉闷的青黛色,如同被注入了灵魂,色泽陡然变得深邃、饱满、内敛,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宝光。更奇妙的是,在针尖划过的轨迹上,随着粉末被压实或挑开,那玄青的底色里,竟隐隐流动起一层极其细微、如同孔雀翎羽上才有的、变幻莫测的幽蓝绿芒!

林晚夕的呼吸彻底屏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忘记了刚刚还空瘪的荷包和丢掉母亲遗物的心痛。一种纯粹属于创造者发现新大陆的、近乎狂喜的颤栗,顺着脊椎蔓延至全身。她不断调整着松烟灰的分量,从微乎其微到稍稍增加,观察着那玄青色泽的深浅变化和幽光的强弱。她试着将混合好的粉末用指尖沾取一点,轻轻按压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内侧。细腻的粉末与皮肤贴合,那深邃的玄青衬着白皙的肌肤,幽光流转,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冷艳之美,远非市面上任何眉黛或眼黛可比!

“成了……成了!”她低呼出声,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声音在寂静的陋室里显得有些突兀。她猛地抓起笔记,翻到空白页,顾不上找笔,直接用还沾着烟灰和青黛粉的手指,急切地、潦草地涂抹记录下这瞬间的灵感和观察到的比例:“青黛粉为底,松烟灰极微量……非调和,乃‘引色’、‘焕彩’?其色玄青,深沉若夜,隐有孔雀蓝绿幽光流转……妙极!或可名之‘孔雀青’?”

指尖的墨迹与烟灰混杂,落在泛黄的纸页上,带着一种原始的、热烈的生命力。就在她沉浸在这巨大的发现喜悦中,几乎要手舞足蹈时——

“叩、叩叩。”

极其轻微、带着犹豫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陋室内的忘我氛围。

林晚夕悚然一惊,如同从美梦中被硬生生拽回现实。她猛地抬头,心脏狂跳,瞬间从狂喜的云端跌落,警惕地看向那扇紧闭的、糊着厚纸的房门。这么晚了,会是谁?刘管家?还是……侯爷?她下意识地将案上散乱的瓶罐往里面推了推,又飞快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试图擦掉烟灰和泪痕,结果只是让那张小花猫脸更显狼狈。

“谁?”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门外静默了一瞬,才响起一个年轻女子压得极低、带着点怯意的声音:“少夫人……是奴婢,春桃。”

春桃?林晚夕紧绷的心弦略松了松。春桃是负责她院里洒扫的小丫头,性子老实木讷,平日存在感极低,这么晚来做什么?

她走过去,拉开一道门缝。门外站着瘦小的春桃,手里提着一盏光线微弱的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映着她有些惶惑不安的脸。看到林晚夕满脸烟灰、发髻散乱、衣袖还带着焦痕的模样,春桃明显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大了。

“少……少夫人,您……您没事吧?”春桃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

“没事。”林晚夕迅速打断她,侧身让她进来,又警惕地看了看门外黑沉沉的夜色,才重新关好门,“这么晚了,什么事?”她语气尽量放平缓,但心还悬着。

春桃显然被屋内浓烈怪异的气味和一片狼藉的景象惊得手足无措,她缩了缩脖子,目光不敢乱瞟,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是……是前院的刘管家让奴婢来的。管家说,让奴婢务必悄悄告诉少夫人一声,宫里……宫里刚才派人来府上传旨了。”

“传旨?”林晚夕的心猛地一沉。停发月俸的传言这么快就应验了?还是……更糟的事情?她下意识地捏紧了袖口,那里面还藏着当簪子换来的、所剩无几的银钱。

“是……是南疆来的使臣到了!”春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激动和茫然,“传旨的公公说,陛下明日申时在麟德殿设宴,为南疆使团接风洗尘。旨意传到各府,命……命有品级的命妇,皆需盛装赴宴。”她顿了顿,偷偷抬眼觑了一下林晚夕的脸色,才继续道,“公公还特意提了一句,说是……南疆那位正使大人,专门向陛下提了,想……想见见咱们侯府的少夫人您。”

“见我?”林晚夕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南疆使臣?正使?专门提出来要见她?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她一个在侯府几乎等同于透明人的“少夫人”,整日与花花草草、瓶瓶罐罐为伍,何曾与千里之外的南疆扯上过半点关系?

“刘管家说,旨意来得急,侯爷已经在前厅接旨了。管家让奴婢赶紧来知会您一声,让您……有个准备。”春桃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也觉得这事透着说不出的古怪,“管家还说……还说让您务必……务必收拾得体面些,莫要在御前和南疆贵客面前……失了侯府的体统。”最后几个字,她说得细若蚊蚋,头垂得更低了。

体面?林晚夕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烟灰和不明污渍的旧布衣,又抬手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和花猫似的脸,一股荒谬感夹杂着冰冷的窘迫猛地涌了上来。体面?她哪里还有体面可言?私房钱早已在那些瓶瓶罐罐中消耗殆尽,连母亲唯一的遗物都变成了案上这点冰冷的银子和药材。她拿什么去赴那麟德殿的宫宴?拿什么去“不失侯府的体统”?

更让她心头发冷的是南疆使臣那莫名其妙的“点名”。是福?是祸?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陷阱?她在这深宅大院里沉寂太久,久到几乎忘记了自己还背负着“侯府少夫人”这个沉重的名头,而这个名头,此刻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猛地拽入一个完全陌生、充满未知危险的旋涡。

“知道了。”林晚夕的声音有些干涩,她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就说……我知道了。”她需要时间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惊雷。

春桃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陋室重新恢复了寂静,但空气却仿佛凝固了。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林晚夕失魂落魄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案上,那点刚刚被她视为珍宝的“孔雀青”粉末,在昏暗中依旧散发着幽微神秘的光泽,此刻却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赴宴?南疆使臣?她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茫然席卷而来,几乎站立不稳。她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将脸深深埋进膝盖。白日里当铺掌柜那句“够普通人家吃半年”的话,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她的心头,啮噬着那点刚刚燃起的、关于“孔雀青”的微弱希望。

***

侯府前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巨大的宫灯高悬,将厅内每一寸紫檀木的纹理、每一件博古架上的珍玩都照得纤毫毕现。空气中弥漫着上等沉水香的气息,沉静而威仪。

传旨的太监早已离去,留下那份明黄卷轴静静躺在铺着猩红绒布的托盘里,像一道无声的符咒。定远侯林承岳端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身形挺拔如松,一身深紫色常服衬得他面容愈发沉肃,看不出喜怒。他手中端着一盏雨过天青釉的茶盏,盖子轻轻撇着浮沫,动作缓慢而稳定,唯有那低垂的眼睫下,眸光锐利如刀,反复扫过那份圣旨。

刘管家垂手肃立在下首,背脊挺得笔直,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他眼观鼻,鼻观心,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主位上散发出的、山雨欲来前的低气压。厅内伺候的丫鬟小厮早已被屏退,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南疆使臣……”林承岳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打破了令人难捱的死寂,“点名要见晚夕?”他的目光从圣旨上抬起,落在了刘管家身上,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审视和不容置疑的探询。

刘管家心头一凛,腰弯得更低了些:“回侯爷,旨意上……确实是这么写的。传旨的曹公公还特意点明,是南疆正使阿勒罕大人亲口向陛下提出的请求。”

“阿勒罕……”林承岳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温润的瓷盏边缘。南疆王庭大祭司的亲传弟子,使团的正使,一个在情报中显示心思深沉、手段莫测的人物。他为何会对一个深居简出、几乎与外界隔绝的侯府少夫人产生兴趣?这绝无可能是巧合。

“晚夕她……”林承岳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顿住了。他想问林晚夕近来在做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毫无意义。她还能做什么?无非是摆弄那些花草,或者……继续她那耗费钱财、在他看来毫无价值的胭脂水粉。他甚至记不清上一次正眼看这个名义上的儿媳是什么时候了。沉默片刻,他换了个更实际的问题:“她的近况如何?月俸……停发之事,府内可有短缺她?”

刘管家心头微动,斟酌着措辞:“少夫人……向来深居简出,安分守己。日常用度,府中一应供给都是足额的。至于月俸……”他略微停顿,声音放得更平缓,“宫中虽有些风声,但正式的旨意未下,府中一切如常。少夫人处……似乎并无额外的支取要求。”他巧妙地避开了林晚夕私房钱早已告罄、甚至典当发簪的事实。有些事,侯爷不需要知道,或者说,知道了反而可能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一个安分的、不惹麻烦的少夫人,对侯府而言,就是最好的状态。

林承岳“嗯”了一声,对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意外,也谈不上关心。他的心思显然不在林晚夕的日常琐事上。他放下茶盏,指尖在紫檀木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带着思索意味的笃笃声。

“南疆此来,名为朝贡,实则探我虚实。陛下设宴,既是礼遇,也是震慑。”他像是在对管家说,又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绪,声音低沉而冷冽,“阿勒罕点名要见晚夕,必有深意。或是试探我侯府,或是……另有所图。无论何种,晚夕明日出现在麟德殿,代表的便是我定远侯府的门面,不容有失。”

他抬眸,目光如电,再次射向刘管家:“你去告诉她,明日赴宴,需谨言慎行,恪守本分。衣着妆扮,务必合乎规制,彰显侯府威仪。若那南疆人问起什么,一概不知,只以妇道人家见识浅薄推脱便是。若有半分差池……”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冷意,让厅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是,老奴明白。”刘管家躬身应道,心头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忧虑。让那位整日与花草烟灰为伍、对人情世故近乎懵懂的少夫人去应付南疆使臣?还要不失侯府体面?这任务,恐怕比预想的要艰难得多。他想起傍晚时分,春桃回来复命时,支支吾吾描述少夫人屋里那股怪味和狼狈模样……明日那身“合乎规制”的衣裳和“彰显威仪”的妆扮,该从哪里变出来?

“还有,”林承岳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查。动用我们在南疆的暗线,还有京城里能接触到使团下榻驿馆的眼线,务必在明日宫宴之前,弄清楚阿勒罕点名要见晚夕的真正原因!任何蛛丝马迹,即刻报我!”

“是!”刘管家神情一肃,腰杆挺得更直。这才是侯爷真正关心的重点。

“去吧。”林承岳挥了挥手,重新端起了茶盏,目光却再次落回到那份明黄的圣旨上,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难以捉摸的暗流。

刘管家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灯火通明的前厅,重新融入回廊的阴影里。夜风带着凉意拂过,他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抬头望向西南角那个偏僻小院的方向,那里依旧透出一点微弱昏黄的光。他摇了摇头,脸上惯常的平静无波终于裂开一丝缝隙,露出一抹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无奈、棘手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

陋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时,林晚夕依旧蜷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维持着春桃离开时的姿势。只是她的头没有再埋在膝盖里,而是微微仰着,失神地望着油灯跳跃的火苗,脸上泪痕早已干涸,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灰印,衬得她脸色越发苍白。案上那点玄青的粉末,在灯下幽幽地发着光,像一只沉默的眼睛。

“少夫人。”刘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高不低,带着一贯的沉稳,却比平日少了几分刻意的恭敬,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晚夕猛地回过神,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她扶着墙壁站起身,腿脚因为久坐而有些发麻。她飞快地又用袖子胡乱擦了两下脸,才低声道:“进来吧。”

刘管家推门而入,身形被灯光在门口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他目光锐利如鹰,瞬间扫过屋内一片狼藉的景象——倾倒的油灯、烧焦的木案边缘、散乱的瓶罐、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焦糊与松烟混合的怪味……最后,落在了林晚夕那张花猫似的、带着茫然和一丝抗拒的脸上,以及她身上那件沾满污渍的旧衣。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亦或是“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没有询问任何关于这混乱现场的问题,仿佛视而不见。只是径直走到林晚夕面前几步处站定,微微躬身,姿态依旧恭谨,话语却带着一种传达命令的冰冷直白:“少夫人,侯爷有令。”

林晚夕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躲不过去了。

“明日申时,麟德殿宫宴,您需代表侯府,盛装出席。”刘管家的话语清晰,一字一顿,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南疆使臣点名求见,此乃陛下恩典,亦关乎侯府颜面。侯爷吩咐,请您务必谨言慎行,恪守本分。衣着妆扮,需合乎命妇规制,彰显侯府威仪。南疆人所问之事,若涉朝政或隐秘,一概以‘妇道人家,见识浅薄’推脱,切莫多言。若有半分差池……”他微微停顿,目光在林晚夕脸上停留了一瞬,那未尽之意,比直接说出的威胁更让人心头发寒。

空气仿佛凝固了。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了一下。

林晚夕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盛装?合乎规矩?彰显威仪?每一个词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空空如也的荷包和空空荡荡的梳妆台上。她拿什么去盛装?拿什么去彰显威仪?侯爷的吩咐里,只有冰冷的命令和不容置疑的后果,没有半分对她处境的考量,甚至连一句象征性的“府中会为你准备”都没有。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愤怒交织着,堵在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想冷笑,想质问,想把这满屋的狼藉和失败甩到他们面前,告诉他们她只是个沉迷于花草胭脂的“无用之人”,配不上那麟德殿的荣光!但喉咙像是被什么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只是沉默地站着,背脊僵硬地挺直,像一根在寒风中即将折断的芦苇。

刘管家似乎早已预料到她的沉默和难处。他看着林晚夕苍白而倔强的脸,看着她身上那件实在不堪入目的旧衣,眼中那丝复杂的神色再次浮现。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他微微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素面、没有任何纹饰的深蓝色布囊,布料很普通,但叠得方方正正。他将布囊放在旁边一张还算干净的矮几上,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轻缓。

“少夫人,”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比方才多了一丝极其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意味,不再是纯粹的传达命令,更像是一种点到即止的提醒,“明日宫宴,非同小可。侯府的体面,系于您一身。”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林晚夕的旧衣,又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案上那些瓶瓶罐罐,尤其是那点幽微的玄青粉末,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几乎无法捕捉的探究。

“老奴言尽于此。如何准备,少夫人……好自为之。”说完,他不再停留,微微躬身一礼,便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脚步沉稳,很快消失在回廊的黑暗中。

陋室内,重新只剩下林晚夕一人,和那盏跳动不安的油灯。

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林晚夕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一下,缓缓走到矮几旁。她的目光落在那只深蓝色的布囊上。迟疑片刻,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颤,解开布囊上系着的细绳。

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套衣裳。

并非她想象中压箱底的、可能早已过时或不合身的旧衣。而是一套全新的、质料上乘的衣裙。最上面是一件素雅的月白色暗云纹提花锦缎上襦,触手温润柔滑。下面是一条颜色略深些的、雨过天青色的八幅湘裙,裙摆处用银线隐隐勾勒着疏朗的兰草纹样,清雅而不失贵气。旁边还放着一方同色系的、绣着简单缠枝莲纹的披帛。衣料是上好的江南软缎,针脚细密匀称,款式简洁大气,既符合命妇身份所需的庄重,又透着一股子书卷气的清雅。

没有繁复的刺绣,没有耀眼的金线,却每一寸都透着低调的精致和不菲的价值。这绝不是府中库房里随便翻出来的东西,更不可能是刘管家临时置办的。

林晚夕的手指抚过那光滑冰凉的缎面,心头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滋味。刘管家……他竟替她准备了?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他怎会知道自己需要?而且……这颜色款式,竟如此契合她平日的偏好?

一种被看透、被暗中观察、却又被这无声解围所触动的不适感,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激,让她心绪纷乱如麻。她拿起衣裳,底下还压着一个小小的、沉甸甸的素面荷包。她打开荷包,倒出里面的东西。

几锭成色十足的银锞子,在灯下闪着温润的光。不多不少,正好是她当掉母亲那支银簪换来的数目——十五两。旁边,还有一支样式极其简单、却打磨得异常光滑温润的白玉簪子。玉质虽非顶好,但纯净通透,簪头雕成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玉兰,清雅别致。

看着这支陌生的玉簪,再看看手边那套崭新的、明显是为她量身准备的衣裙,林晚夕彻底怔住了。刘管家……他不仅知道她丢掉了母亲的簪子,甚至还……还了她一支新的?他到底知道多少?

一股寒意,比之前听到南疆使臣点名时更甚,悄然爬上她的脊背。这侯府深宅,她自以为无人关注的角落,原来从未逃过那双沉静如潭的眼睛。这无声的“周全”,是示好?是警告?还是……一种更深沉的、她无法理解的掌控?

她捏着那支温润的白玉簪,指尖冰凉。明日麟德殿的宫宴,南疆使臣莫测的意图,侯爷冰冷的命令,还有刘管家这无声无息却又无孔不入的“照拂”……如同一张巨大而黏稠的网,正从四面八方朝她笼罩下来。

案上油灯的火苗猛地跳跃了一下,光影晃动间,那点被她命名为“孔雀青”的玄黛粉末,在幽暗的角落,依旧散发着神秘而诱人的微光。

磨铁读书推荐阅读:萌娃修仙:我的姐姐是个老妖怪太子女儿身?九千岁助我当女帝抄家后,第一美人被权臣强取豪夺舰娘:异界来者变身综漫少女只想变强不软弱!荒村血祭轻熟末世空间:重生后被疯批娇宠了穿书之逆转乾坤综刀剑:都是挚友我怎么就海王了拐个总裁做驸马顶级绿茶穿越成了豪门里的真千金冷情糙汉一开窍,娇软知青扛不住地府公务员她恃美行凶冷艳总裁的贴身狂兵秦风李秋雪穿书七零?不怕!咱到哪都能潇洒幻兽飞雪传穿书霸总文,我竟是王妈女明星美又娇,刑警队长宠折腰姑奶奶喜乐的幸福生活四合院:万倍经验暴击,众禽慌了禹雪缠欢系统修仙:团宠废物小师妹无敌了谁家正经爹妈会玩强制爱啊80小夫妻:你上大学,我摆摊成婚当晚,我被病娇反派强取豪夺太师祖在下,孽徒桀桀桀!我靠鸡蛋开局,全世界都是我粉丝三生有幸只因遇见你天选小炮灰,我作死你们漂亮老婆请回家娇媳妇宠又甜:腹黑糙汉心尖尖40k,但随身携带讲话器黑神话:吾为天命狼魔帝记忆曝光,七大女帝悔断肠我将万界商城大陆打造成洪荒电影世界抱得美鬼归全家独宠养女?我将满门逐出家谱薄爷,退你婚的小祖宗又掉马甲了满门仙风道骨,小师妹嗨到入土作精媳妇,随军养娃的日常生崽疼哭,豪门老公日日哄妻抱娃柯南:我能用模拟器也很柯学吧抗战之血战山河软糯小花妖,被书生捡回家娇养了逼她替嫁?福运全被真千金带走啦快穿:恶毒女配成了男主的心尖宠四合院:小宝的幸福生活HP之她为什么会进斯莱特林?发疯娱乐圈,你颠我也颠
磨铁读书搜藏榜:重生军婚之宠爱三千:开局仨崽新科状元郎家的小福妻她有冥帝撑腰,没事不要找她作妖小透明的影后之旅穿越了,成为了全家的宠儿从迪迦开始的无限之旅寻金夜行者魔修仙界空洞骑士:圣巢戮途捕风捉凶让你演恶毒女配不是窝囊废界灵幻世嫁良缘快穿结束,回到原世界只想摆烂!湮火者,将赐予你终结!绝世凶徒海贼:全新旅程嫁狐猎户家的夫郎从天降她是,怦然惊欢诡途觅仙美强惨的首富老公是恋爱脑弃女归来她惊艳了世界盗墓:换了号,怎么还被找上门jojo:DIO兄妹的不妙冒险云龙十三子之七剑与双龙君渡浮虚变身从古代开始灵气复苏萌妻不乖:大叔撩上瘾星穹铁道:双生同源翘然有你精灵宝可梦之黑暗世界的小智漂亮宝妈靠十八般武艺教全网做人纨绔公主她躺赢了百日成仙嘿哈,快穿一霸横扫天下上什么班?回家种田!铠甲:我左手黑暗帝皇,右手修罗换来的短命夫君,要靠我用异能救霸住不放,金丝雀每天都在拒绝我是警察,别再给我阴间技能了抄家后,第一美人被权臣强取豪夺人在宝可梦,开局碰瓷霸主级耿鬼名门贵医宝可梦:开局一只上将巨钳蟹!我和离当晚,九皇叔激动得一夜未眠秦大小姐的爱哭包四合院:重生获得超级金手指大唐:实习生穿越竟成临川公主!
磨铁读书最新小说:我修三魂七魄NBA:从雷霆开始,成就传奇重生顶流:主播她又美又飒女捕快手撕人屠未婚夫公主逆袭:仙途斩魔恋穿越重生纪事我!国士无双小巷人家我有一个摸鱼系统末世玄途之封野苟道修仙:师姐你别闹!锦绣空间:农门医女携宝闯古代让你修武道,你顿悟亿万神赋?赘婿的万亿遗产:重生后我摊牌了四合院之陈氏家族的崛起合约囚笼,挚爱归途剑侠情缘4之我爱宁芹芹我的天赋超脱了SSS重生之仙帝归来之校园陈默逆雷天尊书名:锦书难托炼炁修真传奇之金丹大道硝烟淬骨劫红颜,涅盘真火铸圣巅心软美人,反派弟弟是阴湿病娇亮剑抗美援朝我李云龙逆天改命满级外神回家,全身都是漏洞双生农女与官家闺蜜种田记深宫孤女杨贵妃日本秘史之千年血脉密码我在商朝当贞人替身千金:摄政王的白月光跑路了朕避他锋芒?龙纛前压,天子亲征圣传仙途在汉武帝手下当官,我只想摆烂民间故事集第二季之东北仙家若我积万世底蕴,阁下如何应对四合院:我靠技术躺赢末日基地:从改造鬼子洞开始第99次成嫌疑犯,警花老婆震惊终末纪元:我的据点能升级主角团有挂还这么卷,不要命了?返利系统之王我首先征服地球穿越成鸟,功德成仙综穿之去不同的小世界权臣夺妻满级嬷嬷穿成黑料网红后诗词显圣,死囚逆天改命!灵甲七圣传养生美食县委办里的秋水长天大唐斩邪司:穿越从仵作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