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平山,陈枭和林七并未急于赶路。
陈枭提议,既然功勋要留到京都再换,不如一路走走看看,权当熟悉这大玄王朝的腹地风光。
林七对此并无异议,影讯房的情报传递自有隐秘渠道,她只需在特定节点接收即可。
他们选择了水路为主,陆路为辅的路线,渊州到泽州的大运河支流,水流平缓,两岸沃野千里。
租了一艘不大不小的乌篷船,船家是个沉默寡言的老艄公,技术却极稳当。
船行水上,清风徐来,带着水汽和泥土的芬芳。
两岸杨柳依依,村落炊烟袅袅,农夫在田间劳作,孩童在河滩嬉戏。
远离了万莽林的险恶和坠星湖的诡谲,眼前是中原腹地难得的安宁与富庶。
陈枭盘膝坐在船头,嘴里叼着根随手扯来的草茎,微眯着眼,感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暖意。
他褪去了战斗时的凌厉杀伐,整个人透着一股懒洋洋的闲适,若非那双偶尔掠过水鸟时闪过的锐利紫芒,倒真像个出游的富家公子哥。
林七则安静地坐在船舱口,膝上摊开一本薄薄的册子,指尖偶尔划过上面的符号,似乎在整理着什么。
清冷的侧颜映着粼粼波光,仿佛一幅静谧的画。
“老丈,这运河可太平?”陈枭随口问船尾的老艄公。
老艄公吧嗒着旱烟,浑浊的老眼扫过水面,
“托镇魔司的福,这几年水妖少多了。不过云泽那边…听说水府不太安生,偶尔有些小妖流窜过来打秋风,咱这船小,跑得快,一般遇不上。”
言语间对镇魔司带着朴素的敬畏。
陈枭笑了笑,没说话,混沌心对恶意和妖气的感知远超常人,这一路风平浪静,连只成精的鱼虾都没见着。
途中经过几座繁华州府,两人便下船逛逛。
品尝当地特色小吃,听茶馆里说书人唾沫横飞地讲些江湖轶闻,其中隐约夹杂着“坠星湖”、“稚面阎罗”的片段,引得众人惊叹。
也去州府的镇魔司分衙附近转了转,感受着不同地方司衙的气氛。
陈枭的悠闲,与他地榜第二的赫赫凶名,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反差。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早已先他们一步,飞向了那座盘踞在北方平原上的巨大城池——紫宸京畿。
京都,镇魔司总部,听涛阁。
此处并非办公之所,而是总部年轻俊彦、世家子弟、以及一些自视甚高的金牌、银牌斩妖卫们私下交流、品茗论武的雅集之地。
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园林,假山流水,景致极佳。能踏入此地的,无不是地榜上有名,或背景深厚、潜力惊人的佼佼者。
此刻,阁内气氛却带着几分嗤笑和不屑,目标直指那个尚未露面的名字。
“听说了吗?那个从平山爬出来的‘稚面阎罗’,地榜第二的陈枭,正优哉游哉地往京都晃悠呢。”
一个穿着锦蓝色劲装,腰间佩着镶玉长刀的青年嗤笑道,他叫苏凌,出身京都武道世家苏家,本身也是银牌斩妖卫,地榜排名二十七。
“呵,平山?那是什么犄角旮旯?万莽林边上吃沙子的地方?”
另一个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道浅疤,气息剽悍的青年接口,他叫韩狰,金牌斩妖卫,地榜排名十八,以力量着称,
“地榜第二?百劫初期? 斩杀双千岳?糊弄鬼呢,定是冷无锋大人为了抬举自己人,或者那李天水本就重伤垂死被他捡了漏,天地榜拢共才六十个位置,他一个百劫初期何德何能压过诸多千岳甚至千岳巅峰?”
“就是!”
旁边一个面容姣好,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媚态的女子掩口轻笑,她是柳烟儿,柳家旁支,擅长魅惑幻术,银牌斩妖卫,地榜排名二十八,
“百劫杀千岳?还一次杀俩?还是昆仑长老?这牛皮吹得也太没边了。咱们京都的哪位天骄,在百劫境时能做到?天榜上那些怪物年轻时怕也未必有此战绩, 怕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邪门手段,或者干脆就是镇魔司为了造势编出来的故事。”
“乡下来的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一个气质阴柔,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的青年冷冷道,他叫赵无恤,赵家嫡系,背景深厚,本身实力通玄巅峰,地榜排名十五,心高气傲,
“以为在穷乡僻壤杀了几头不开化的畜生,就能在京都耀武扬威了?地榜第二?他也配?这位置,本该是南宫兄的!”
他说着,目光投向窗边一个安静品茶的玄衣青年。
那玄衣青年面容俊朗,气质沉静,正是赵无恤口中的“南宫兄”——南宫羽。
南宫世家嫡系传人,年仅二十五,已是千岳巅峰,一手“流云剑意”出神入化,不过地榜排名第三,也是京都年轻一代公认的顶尖人物之一。
南宫羽放下茶杯,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淡无波。
“地榜排名,自有公论。是龙是虫,来了便知。在此妄加揣测,徒惹人笑。”
话虽如此,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地榜第二的位置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人”空降占据,将他挤到了第三,更压过了诸多成名已久的京都天才,这口气,谁能轻易咽下?
尤其想到榜单前列那些名字的分量,这“第二”的含金量更是让他心头如同堵了块石头。
“南宫兄大气!”
苏凌拍马屁道,
“不过这话在理。等那土包子到了京都,咱们倒要看看,他这‘稚面阎罗’的名头,在真正的龙潭虎穴里,还响不响得起来,别到时候连咱们京都随便一个地榜末流的银牌都打不过,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刻意强调了“地榜末流”,暗示陈枭可能连他苏凌都不如。
“哈哈,苏兄说得对,到时候少不得要‘请教请教’这位地榜第二的高招。”
韩狰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噼啪轻响,脸上疤痕显得更加狰狞,
“看看他那‘稚面’,能不能抗住老子一拳。”
柳烟儿眼波流转,娇笑道,
“说不定人家吓得都不敢进总部大门了呢,毕竟咱们这里,可是有天榜第五的司尊大人坐镇,还有天榜二十一的那位‘雷火狂锤’镇着场子呢。”
她提到“雷火狂锤”雷狱时,语气带着一丝敬畏。天榜二十一,那可是真正站在武道巅峰的恐怖存,最主要的是雷老头脾气很怪。
相比之下,地榜的争执似乎都显得“小儿科”了,但正因为天榜高不可攀,地榜的排名才更让这些天之骄子们在意得失。
阁内响起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
在他们这些自小在京都长大,见惯了天才,习惯了优越感的人眼中,一个从边陲小县爬上来的“幸运儿”,一个境界低微却空降地榜第二的土包子,简直就是个巨大的笑话,一个等着他们去戳破的华丽泡沫。
他们肆意地嘲笑着陈枭的出身,质疑着他的战绩,仿佛这样就能抹去那份让他们感到强烈威胁和深深不适的排名,维护他们固有的骄傲和京都圈子的“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