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死寂。
破碎的平原上,蚀魂幽风的余波凝固在空中,如同灰色的冰晶。时间与空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林昊五人身体僵硬,神魂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禁锢,连转动念头都变得无比艰难。唯有那来自灵魂本源的战栗,清晰地告诉他们,那位存在,降临了。
寂灭星君的投影,高踞于虚无之中,枯骨王座散发着万古的沧桑与死寂。祂的身影模糊,却比山岳更加巍峨,比深渊更加深邃。暗紫色的眼眸,如同两口吞噬一切的漩涡,静静地注视着下方五个渺小的生灵。没有威压的刻意释放,但仅仅是其存在本身,就足以让元婴修士心神崩溃。
林昊首当其冲。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暴露在冰冷的星海之下,每一个念头、每一丝情感、甚至最深层的记忆,都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混沌仙元自主运转到了极致,才勉强护住识海不灭。他紧咬着牙,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那道目光。手中,三枚星钥微微震颤,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光芒,仿佛是他与这恐怖存在对话的唯一依仗。
苏星河、岩罡、影舞、妙手真人,也都在拼命抵抗着那源自生命层次的恐怖压迫,脸色苍白,冷汗浸透了衣衫。但他们没有退缩,目光坚定地站在林昊身后。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那冰冷、古老、不带丝毫情感的意念,再次直接在五人的识海中响起,如同亘古不变的法则律动:
“三钥……齐聚……”
意念扫过林昊手中的星钥,在巡狩星钥上微微停留了一瞬,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澜,随即恢复死寂。
“汝等……做到了……”
“然……开启星门……并非终点……亦是……起点……”
星君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林昊,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肉身,直视他混沌初开的灵魂本源。
“混沌之道……异数……变数……”
“汝……可知星门之后……是何方?”
林昊心神剧震,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神魂的刺痛,以神识恭敬却并不卑微地回应:“晚辈不知星门之后具体为何处,或许是神庭故地,或许是其他幸存世界,亦可能是……更大的废墟。但无论何方,皆是未知的前路,而非此必死之绝境。”
他顿了顿,继续道,声音透过神识传递,带着历经磨难后的坚定:“晚辈等此行,只为寻一线生机,亦为验证古籍所载,探寻此界破碎之真相。得蒙星君予机,获三钥,此恩铭记。然,生机需自争,前路需自闯。无论星门之后是希望还是绝望,我等……愿往之!”
他没有提誓言,也没有提要求,只是陈述事实,表明决心。在寂灭星君这等存在面前,任何算计与讨好都显得可笑,唯有本心与实力,或许能得一缕契机。
寂灭星君的投影沉默着,暗紫色的眼眸中仿佛有星河流转,宇宙生灭。祂在衡量,在推演,在审视着这万载以来,第一个集齐三钥、走到祂面前的“异数”。
“星门之启……需以三钥为引,燃星炬,照归途……亦需……磅礴能量为基……镇界碑残力……可堪一用……然……”
星君的意念微微波动,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星门洞开……气息外泄……可能惊动……沉睡的‘它’……”
“它”,自然是指被镇压在葬星渊底的“虚无之暗”!
“汝等……可愿承担……此因果?”
林昊心中凛然。果然如此!开启星门,有可能打破目前的平衡,惊动那恐怖的存在!这或许就是寂灭星君之前态度暧昧、甚至暗中设置考验的原因之一!
他看向身后的同伴。苏星河目光清澈,微微颔首。岩罡咧嘴,无声地握紧了斧柄。影舞气息凝练。妙手真人虽惧,却无退缩之意。
林昊转身,再次面向星君投影,目光决然:“星门不开,困守此界,终是坐以待毙。惊动‘它’,虽是风险,亦是变数。若‘它’苏醒,星君前辈镇守于此,晚辈等亦愿凭微薄之力,助前辈一臂之力,或……借此一线之机,搏一生路!此因果,我等……愿担!”
他的回答,不卑不亢,既表明了离开的决心,也隐含了对星君的尊重与潜在的合作意向,甚至将可能的风险转化为一种可能的契机。
寂灭星君的投影,再次陷入了沉默。但那凝固空间的意志威压,却悄然减弱了一丝。模糊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一只由暗紫色光芒凝聚的手掌,缓缓抬起,指向平原尽头,那巍峨的镇界碑。
“镇界碑下……有星门之基……携三钥……至碑座……依星图所示……运转周天……”
“时机……在幽风间隙最弱时……约有……三日之后……”
“届时……吾会……稳住碑灵……助尔等……引动碑力……”
“能否成功……看汝等……造化……”
言毕,星君的投影开始缓缓变淡,那恐怖的意志如潮水般退去。
“记住……星门之后……或许……并非乐土……浩劫……并未终结……”
最后一道意念传来,带着一丝深沉的警告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下一刻,投影彻底消散。
破碎平原上,凝固的幽风余波重新开始流动,死寂被打破。但那沉重的压力,却留在了五人心头。
“祂……同意了?”岩罡有些难以置信地喘了口气,感觉浑身虚脱。
苏星河神色凝重:“与其说同意,不如说……是一种默许与考验。开启星门的风险,祂明确告知,并将选择权交给了我们。甚至……可能希望借我们之手,试探什么。”
林昊点头,望着镇界碑的方向:“无论如何,这是唯一的机会。三日后,幽风间隙最弱时,便是我们开启星门之时!”
接下来的三日,五人没有离开这片相对安全的平原边缘。他们寻了一处巨大的星辰金属残骸背后,作为临时营地,全力调整状态,消化与星君短暂接触带来的感悟,并反复揣摩星门开启的步骤。
林昊则将心神完全沉入三枚星钥之中,尤其是巡狩星钥内蕴含的完整星门阵图。阵图复杂无比,涉及星辰轨迹、空间节点、能量引导等至高法则。他需要以自身仙元为引,驱动三钥,构建临时的“星炬”,点燃“归途”,并引导镇界碑的残存力量,冲击空间壁垒,打开通道。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前功尽弃,甚至引发空间崩塌。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当蚀魂幽风的呼啸声减弱到几乎微不可闻时,林昊睁开了眼睛,眸中精光内敛,气息圆融,竟隐隐有一丝突破的迹象。连日来的生死历练、星钥感悟以及与星君的直面,让他的混沌之道有了新的理解。
“时辰到了。”他站起身。
苏星河四人也随之起身,经过三日休整,众人状态皆恢复至巅峰,眼神锐利,战意盎然。
五人化作五道流光,掠过破碎的平原,径直飞向那巍峨耸立、散发着镇压诸天威压的暗金色镇界碑!
越是靠近,那股磅礴的威压越是惊人。碑身之上,布满了巨大的裂痕,许多地方黯淡无光,显然受损严重。碑座之下,是一片相对平整的、由某种黑色晶石铺就的广场,广场中心,铭刻着一个巨大无比、复杂到极点的星辰阵法图案——正是星门之基!
此刻,星门之基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与镇界碑产生着共鸣。显然,寂灭星君已经开始了准备。
林昊五人降落在星门之基边缘。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同伴。
“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