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仔唐楼的夜晚,宁静被一丝若有若无的警兆打破。廖奎盘膝坐在客厅地板上,并未进入深度冥想,而是将自身冰蓝色的气感如同蛛网般悄然弥散开来,维系着一个覆盖唐楼及周边数十米范围的微弱感知场。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戒,尤其在温特发出最后通牒之后。
突然,感知场的边缘,距离此处两条街外、张工所住的公寓楼附近,两团带着明显“窥探”与“恶意”的浑浊色彩,如同滴入清水的墨点,清晰地映入廖奎的感知中。那并非寻常小偷小摸的猥琐,而是带着明确目的性、纪律性的审视与标记——是在踩点。
廖奎勐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一闪而逝。来了!温特果然不甘于只在商业上施压,最终还是动用了这最下作,也最能触怒廖奎底线的手段。
他没有立刻采取行动打草惊蛇。对方只是踩点,说明行动尚未开始。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更需要一次干净利落的反击,足以让温特痛入骨髓,再不敢越雷池半步。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接电话的是陈剑,声音沉稳,伤势在灵泉水和现代医疗的共同作用下,已基本恢复,只是额角的疤痕增添了几分冷硬。
“有老鼠在盯张工的窝。”廖奎言简意赅。
“明白了,位置?需要我做什么?”陈剑没有任何废话。
“你先就位,远程观察,确认对方人数和装备。我来布置。”廖奎放下电话,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算计。他要将计就计,布下一个请君入瓮的死局。
接下来的两天,张工的生活看似一切如常,依旧早出晚归,往返于家和“振华”的研发大楼。但他并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阴影中,一场围绕他的守护与猎杀正在悄然上演。陈剑利用其丰富的侦察经验,隐藏在张工公寓对面的制高点,如同蛰伏的猎豹,用高倍望远镜清晰地锁定了三名轮流监视、行为专业的可疑目标,并判断出他们携带了非致命性的束缚工具和车辆,典型的绑架配置。
而廖奎,则利用夜晚,如同鬼魅般潜入张工公寓楼下的阴影、楼梯拐角等关键位置,没有布置复杂的机关,而是凭借对环境的精准掌控和对人体弱点的深刻理解,在心中预演了数种瞬间制敌的方案。他更像一个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自己踏入陷阱。
第三天,凌晨时分,正是人最为困顿松懈的时刻。两辆没有牌照的旧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张工公寓楼下的暗影里。三名身着深色运动服、动作矫健的男子下了车,其中一人留在车内接应,另外两人则如同狸猫般敏捷地撬开了公寓楼老旧的门锁,潜入了楼道。
就在他们踏上通往张工所住楼层的楼梯时,走在最后面的那名绑匪突然感觉颈后一麻,仿佛被冰冷的毒蛇叮咬了一口,还没等他发出声音,一股无法抗拒的麻痹感瞬间席卷全身,软软地瘫倒下去。黑暗中,廖奎的身影如同幻影般一闪而逝。
前面的绑匪听到身后轻微的异响,刚勐地回头,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已从侧面阴影中探出,精准地扼住了他的咽喉,另一只手在他肋下某处重重一按,剧痛和窒息感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眼球凸出,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陈剑如同铁塔般的身影显现,将他迅速拖入阴影,用准备好的塑料扎带捆缚结实,堵住了嘴。
几乎在同时,廖奎已经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近了走在最前面的、显然是头目的绑匪身后。那绑匪似乎察觉到不对劲,手刚摸向腰间,廖奎的手指已如闪电般点在他脊柱侧的几处穴位上。绑匪身体勐地一僵,一股酸麻剧痛瞬间剥夺了他对身体的控制权,软倒在地,眼中充满了惊骇。
从动手到制服三人,整个过程不超过十五秒,没有发出任何大的响动,干净利落。
廖奎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将那名头目拖到楼下一个提前看好的废弃储藏室。陈剑在外面警戒。
昏暗的光线下,廖奎蹲下身,冰蓝色的眼眸没有任何感情地注视着因穴道被制而痛苦蜷缩的绑匪头目。他没有用刑具,只是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寒气感,轻轻按在绑匪头目的太阳穴上。
“谁派你来的?”廖奎的声音低沉,如同来自九幽之下。
那绑匪起初还想硬撑,但当那丝冰寒的气感如同细针般刺入他的脑海,带来一种灵魂都在战栗的恐怖幻觉和难以忍受的神经剧痛时,他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了。这种痛苦远超他认知中的任何酷刑。
“是……是‘太平洋科技’!是温特先生的命令!让我们绑走那个姓张的工程师!”绑匪涕泪横流,嘶哑地喊道,生怕慢了一秒就会遭受更可怕的折磨。他甚至交代了接应的车辆位置、行动计划以及上线联系人的信息。
廖奎拿出一个小巧的录音设备,将他的供词完整记录了下来。
得到想要的信息,廖奎没有丝毫犹豫,一记手刀将其噼晕。
天亮后,何先生收到了一个“包裹”和一段录音。包裹里是那三名被捆得结结实实、塞住了嘴巴、满脸惊恐的绑匪。录音则是那名头目的供词。
何先生听完录音,摇了摇头,嘴角却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立刻安排了人手和处理方式。
当天下午,温特在香港的副手,一位负责“太平洋科技”日常运营的英籍高管,在自己反锁的办公室内,惊恐地发现那三名本该在执行任务的绑匪,竟然被剥光了外衣,只留底裤,如同待宰的猪羊般被捆在一起,丢在了他办公室的地毯上!三人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但眼神中的恐惧几乎要满溢出来。
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份录音副本和一张没有任何署名的纸条。纸条上只有一行用打印机打出的、冰冷的中文文字:
“若再碰我的人,下次送回的,将是阁下的人头。”
那英籍高管吓得面无人色,连滚爬爬地冲出去叫保安,然后立刻拨通了远在欧洲的温特的加密电话,语无伦次地报告了这骇人听闻的事件。
电话那头,温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握着听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英俊的脸庞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惊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寒意。
他低估了对手。严重低估了。
对方不仅拥有诡异而强大的防卫与反击能力,更能如此精准、如此迅速地找到他的人,并以这种极具羞辱性和威慑力的方式将人和证据直接“送”到他的副手面前!这已不是商业对手的警告,而是来自黑暗世界、毫不掩饰的死亡威胁!
“廖……月……生……”温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他意识到,这场游戏的性质,已经完全改变了。对方守护其核心成员的决心和能力,远超他的想象。他原本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技术员”,身边竟然盘踞着如此可怕的守护者。
这一次雷霆般的守护与反击,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温特动用黑暗手段的念头,至少暂时是如此。他明白,再试图触碰对方的家人和核心团队成员,这场较量,不得不再次回到商业和法律的主战场,但空气中,已然弥漫开一股浓郁不散的血腥味。
温特的黑暗手段被雷霆粉碎,暂时缩回了他的触手。然而,“太平洋科技”在明面上的价格绞杀战并未停歇,反而因为温特的恼羞成怒而变本加厉,针对“振华”坚守的高利润定制业务发动了更勐烈的针对性降价。虽然北方的秘密订单提供了宝贵的现金流,但面对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疯狂攻势,“振华”的财务状况依然承受着巨大压力,如同一个不断漏水的木桶,需要持续的资金注入才能维持浮力。
萧亚轩和廖奎都清楚,仅靠北方订单的输血并非长久之计,那更像是一剂强心针,而非根治之策。他们需要真正稳固自身,拥有独立且雄厚的资本来应对这场持久战。
这一晚,唐楼的书房里,气氛凝重而专注。桌上摊开的不再是电路图纸或法律文件,而是几份隆泰证券陈经理最新送来的、关于他们秘密持有地产的详细评估报告和市场分析。
“奎哥,你看这里。”萧亚轩的手指点在九龙塘那几块最早低价吃进的地皮估值上,那里用红笔标出的数字,相较于他们最初的投入,已然翻了数倍,并且还在稳健上涨。“还有港岛半山这几栋旧唐楼,拆迁风声越来越紧,估值也水涨船高。”
廖奎的目光扫过那些令人心动的数字,沉声问道:“陈经理怎么说?”
“他的建议是,市场热度已经很高,短期内可能存在回调风险。建议我们可以考虑分批出手,锁定利润,尤其是早期购入、获利最丰的这几处。”萧亚轩冷静地分析道,“钱太那边传来的消息也印证了这一点,一些嗅觉敏锐的英资和南洋财团已经开始在高位套现离场。”
廖奎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越过那些数字,仿佛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他想起在北方的冰天雪地里,张震山说过的话:“家有余粮,心里不慌。”现在,这地产,就是他们的“余粮”。
“卖!”廖奎果断地做出了决定,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卖掉最早、涨幅最大的那几块九龙塘地皮,还有半山那两栋旧楼。套现,落袋为安。”
他看向萧亚轩,眼神锐利:“我们要的不是账面上的浮盈,是真金白银的炮弹!有了足够的炮弹,才能跟他们在壕沟里继续耗下去,才能等到我们反击的机会!”
萧亚轩重重地点了点头,廖奎的决断与她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在残酷的商业战争中,流动性就是生命线。
决策既定,行动迅捷而隐秘。通过陈经理和钱太的人脉网络,出售意向被悄然释放给了几家实力雄厚且背景干净的目标买家。交易在高度保密的情况下进行,所有流程都由马克·温斯洛律师经手的离岸公司操作,确保不会引人注目,更不会将“廖月生”或“振华电子”与这笔巨额地产交易直接关联。
当最终的交割完成,巨额资金通过复杂安全的渠道,分批注入“振华”以及廖奎家族控制的海外秘密账户时,就连早已有心理准备的萧亚轩和财务总监,也被最终的数字震撼了。
这笔套现获得的现金,远远超出了他们最初的预期!它不仅彻底填平了“振华”因价格战造成的所有资金窟窿,偿还了部分短期债务,更在公司账面上留下了足以支撑未来两年甚至更长时间正常运营和研发投入的丰厚储备!
一直紧绷着弦的财务总监,看着屏幕上那前所未有的健康现金流数据,几乎要喜极而泣。压在每个“振华”核心管理层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被这来自地产根基的丰厚反哺,彻底击碎。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挺直腰板了。”萧亚轩在核心管理层会议上,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带着强大自信的笑容,“从今天起,‘振华’的战略,从‘苦苦支撑’转变为‘积极防御,伺机反击’!”
她环视在场每一位经历了寒冬考验的核心骨干,铿锵有力地说道:“价格战,他们想打多久,我们就陪他们打多久!我们有足够的资本和他们耗下去!而且,我们要开始筹划我们自己的反击了!”
消息传回唐楼,廖奎得知最终的现金数额后,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他站在天台上,望着维多利亚港的夜景,目光沉静而深远。
地产这根他们早早埋下的暗桩,终于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定海神针般的作用。这不仅仅是资金的胜利,更是战略眼光的胜利。它证明了他们扎根香港的选择是正确的,证明了多条腿走路、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远见。
如今,粮草充足,军心稳定。罗斯戴尔家族想用资本压垮他们?现在,轮到他们让对方尝尝,什么叫作“啃不动的硬骨头”了。
廖奎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硬的弧度。被动挨打的阶段,该过去了。是时候,让温特和他背后的势力,感受到来自湾仔这栋普通唐楼里,所蕴含的惊人韧性与反击的锋芒了。根基的反哺,为他们注入了最现实的底气,也吹响了从防御转向相持,乃至未来反击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