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洋猛然刹住身形，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匕首，那是严真真给他的，这一路都没派上过用场，此刻倒成了给予他安全感的唯一依靠。
眼前能看到的只有病床上那人的侧脸和剧烈起伏的白色被单。
“你是谁？”莫洋举着匕首，竟问出了这个白痴一般的问题。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病床上的人艰难地转了转眼角，露出一点棕色的瞳孔。
就是这一眼，莫洋像被雷劈中似的僵在原地，连握着匕首的手都开始抖，只因为那眼神对他来说太熟悉了，熟到他心脏猛地一缩，连呼吸都忘了。
“不不不——”莫洋的声音发颤，碎碎念着往后退，皮鞋跟在病房地板上蹭出三道浅痕，“这不可能！”
“呼——”
病床上的那人再次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原本眼神里的坚毅在那一瞬间变得迷离。
莫洋猛地大步向前，先前攥紧的拳头松了，心中的警惕碎得一干二净，脸上只剩难以置信的怔忡，瞳孔里映着前方的景象，连呼吸都忘了匀。
就在这时，他眼前的一切突然震颤起来，不是那种地震般的晃动，更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了颗石子。
波纹以那人为中心，顺着病床爬过床头柜，连台灯暖黄的光晕都揉成了晃动的光斑，整个病房都在这一圈圈涟漪里软下来。
骤然顿住脚步，莫洋毫不犹豫就是反身向进来的大门方向跑去，对答案的渴望再高，也不及保命重要！
可他的速度还是慢了，震颤刚起的瞬间，病房天花板的中央就裂开了一个黑色旋涡，下一秒旋涡中心猛地向上缩，竟卷成了一道倒扣的龙卷风。
突然，一只大手从旋涡里探了出来！
半透明的轮廓裹着流动的金芒，指节处的光最盛，它抓向莫洋时，速度快得炸开一声音爆，音浪撞得莫洋的脑袋在一瞬间发懵。
随后，莫洋被音爆掀翻到半空，几乎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他瞪圆了眼，眼球几乎要脱出眼眶，瞳孔里只映着那只朝自己越逼越近的金芒大手。
不过一瞬，一股巨力裹住了他，可奇怪的是，力道温柔无比，却又冷得刺骨，好似浸了冰的天鹅绒，寒意顺着衣领往莫洋的骨头缝里钻。
紧接着，天旋地转的超重感砸下来，莫洋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涌。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那只金芒大手攥住，往黑色旋涡里带。
在彻底被吸进去前，莫洋的视线突然清明了，病床上那人的左眼下方，一颗米粒大的黑痣嵌在皮肤里，离眼角连半厘米都不到，颜色深得像墨点。
视线又在下一刻模糊，莫洋感觉自己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他真怕自己的大脑会撑不住，被搅成一团豆花。
等他再看清时，心脏差点跳出来，自己正往下坠，风刮得脸颊生疼，云层在眼前碎成棉絮状的白雾，砸穿时还带着潮湿的凉意。
“卧槽——！！没完了吗——”
一只手胡乱抓着，另一只手已经拍向胸前，但预想中的心里机甲竟是连毛都没有出现！
不知道砸穿了多少层云，莫洋已经闭了眼认命，后背却突然撞上一股温柔的力道，下坠的速度一点点减下来。
等彻底停住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藤编沙滩椅上，海浪声裹着咸湿的风撞进耳朵。
身边的边几上，两杯莫吉托冒着细密的气泡，青柠片在杯壁上晃了晃。
边几另一头，一个女人也躺在沙滩椅上，草编遮阳帽盖住了脸，只露出交叠的纤白长腿，脚踝处还沾着几粒细沙。
——“瞎吗？连我都认不出来？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女人抬手掀开草帽，诸葛迁迁的俏脸露出来，侧头看向莫洋时，眼睛弯成了月牙弯，连睫毛上都沾着细碎的阳光。
如此恶毒的话，竟是从这样一个青葱少女那堆满笑意的嘴里说出的，莫洋心中的苦，莫洋不说......
他弹射般坐了起来，双手胡乱地摸遍全身，发现没有缺胳膊少腿，才扶着椅柄长吁出一口气。
转向诸葛迁迁后，莫洋缓缓开口，“我怎么会在这里？”
诸葛迁迁端起莫吉托，杯壁上的冷凝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滑下来，她含住吸管，吸得发出轻响，薄荷的凉气混着气泡漫出来，才接过莫洋的话头。
——“不长眼的东西，不知道先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莫洋一愣，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股沟，又追问，“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诸葛迁迁放下酒杯，撑着双手从椅子上坐直，目光直直看向莫洋。
——“还记得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吗？”
“刚才？”莫洋的手指猛地攥紧，他能感觉到记忆正在退去，如同被潮水卷走的沙画，只剩模糊的碎片。
“刚才......”他抬手拍了拍脑袋，疼得皱眉，“操——！我刚才看到了我自己！”
海风卷着细沙擦过藤编沙滩椅，诸葛迁迁没说话，审视的目光落在莫洋的脸上良久没有移开半分。
那眼神太沉，看得莫洋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滑，不安的情绪在莫洋的心中快速蔓延，没一会儿就漫过了心口。
他的上半身不自觉地往后仰，双手撑在椅面，藤条被攥得咯吱响，“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没有骗你！”
诸葛迁迁的唇角先勾了个细巧的弧度，眼尾跟着挑起来。
——“你紧张什么？我知道你没有骗我，我也知道你看到了什么！”
“那你还这么盯着我干嘛？”莫洋猛地坐直，膝盖撞到椅腿发出闷响。
刚才诸葛迁迁的那阵审视太磨人，他被盯得差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这时诸葛迁迁指尖在莫吉托的杯沿转了半圈，冰珠顺着杯壁往下滴，忽然长长叹出一口气。
——“哎——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莫洋的神色瞬间绷紧，连呼吸都顿了半拍，往前凑了凑追问，“什么意思？”
诸葛迁迁的眼神忽然沉下去。
——“你知道吗，我在蓝星待了亿万年之久，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我只见过一个。”
说到这儿，她突然坐直身体，指尖像带着劲，狠狠戳向莫洋的眉心，直视向对方。
——“你，是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