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日夜,三石镇的夜色格外浓重,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只偶尔漏下几缕微弱的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斑驳的影子。客栈的房间里,叶青云正对着一张简易的三石镇地图沉思,手指在 “冯四家” 和 “陶窑” 的位置上来回滑动 —— 白日里从茶客和小贩口中得到的线索,像散落的珠子,还没串成完整的链,而最关键的 “尸体”,依旧没有下落。
“首领,夜深了,暗卫们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行动。” 段有鹏推门进来,身上已换了一身紧身黑衣,头戴黑色面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腰间别着一把短刃,整个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
叶青云抬头,眼神清亮:“小心些,只听动静,别暴露行踪。重点听冯四夫妻有没有提‘吴坤’‘银子’‘埋尸’这些字眼,还有他们接下来的打算。”
“放心。” 段有鹏点头,转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 窗外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 “沙沙” 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他深吸一口气,双脚在地面轻轻一点,如同轻盈的飞燕,从窗户一跃而出,落地时悄无声息;紧接着,四个同样身着黑衣的暗卫也依次跳出,动作利落,跟在段有鹏身后,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叶青云走到窗边,看着他们的身影远去,才重新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 —— 茶水早已凉透,却正好压下他心里的几分急切。他知道,今夜的刺探,或许能找到破局的关键。
此时的冯四家,正亮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从窗户纸透出来,映出两个模糊的人影。冯四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个酒壶,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烦躁;他媳妇坐在对面,手里缝着一件新做的绸缎衣裳,却总是心不在焉,针扎错了好几次。
“他娘的!这吴妇人天天在镇上哭,县衙那边也总有人来问,再这么下去,咱们迟早要露馅!” 冯四把酒杯重重摔在桌上,酒液洒了一地,语气里满是焦躁。
他媳妇吓了一跳,手里的针线掉在地上,连忙捡起来,压低声音:“你小声点!怕别人听不见啊?那妇人没证据,县衙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你慌什么!”
“慌?我能不慌吗?” 冯四瞪着眼睛,“今天下午我去陶窑,看见几个外乡人在附近逛,问东问西的,说不定就是那妇人找来的帮手!还有,咱们埋在床下的银子,总不能一直藏着,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他媳妇沉默了片刻,咬了咬牙:“要不…… 咱们今晚就走?带着银子,去外地躲几年,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走?去哪?” 冯四皱起眉,“这三更半夜的,路上要是遇到盘查怎么办?而且咱们的驴还在院子里,拉着行李太显眼了!”
“那也比在这儿等着被抓强!” 他媳妇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那天埋人的时候,我就说要扔去河里,你偏要埋在竹林里,万一被人挖出来,咱们就全完了!”
“埋在竹林里怎么了?那地方偏僻,除了几个农户,谁会去?” 冯四反驳道,可语气里却没了之前的硬气,“行,那就今晚走!你去收拾行李,把银子包好,我去把驴牵出来,咱们从后门走,绕开镇上的岗哨,往青龙城方向去 —— 那边人多,容易藏身。”
他媳妇连忙起身,去里屋收拾行李,冯四则走到院子里,牵起拴在柱子上的驴 —— 正是吴坤的那匹黑棕色断尾驴,此刻正低着头,啃着地上的干草,对即将到来的逃亡毫无察觉。
而这一切,都被躲在房檐上的段有鹏听得清清楚楚。他屏住呼吸,手指紧紧攥着短刃,直到冯四夫妻收拾好行李,牵着驴从后门出去,才轻轻对身后的暗卫做了个 “跟踪” 的手势,几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后半夜,客栈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咚、咚、咚 —— 咚、咚”,三短两长,是暗卫的暗号。叶青云立刻起身,打开门,段有鹏正站在门外,面巾已取下,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首领,有收获。” 段有鹏走进房间,压低声音,“冯四夫妻承认杀了吴坤,还把银子埋在床下,今晚打算携款潜逃,往青龙城方向去。暗卫已经跟上去了,随时能把他们抓回来。”
“尸体呢?他们提没提尸体埋在哪?” 叶青云连忙问。
“提了!” 段有鹏点头,“他媳妇说,冯四把尸体埋在了陶窑附近的竹林里,当时她想扔去河里,冯四嫌麻烦,就埋在了竹林深处。”
叶青云心里一松,悬了几天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 —— 找到尸体,就能给冯四夫妻定罪,还吴坤一个公道。可他转念一想,又皱起眉:“直接抓回来送县衙?恐怕不行。冯四夫妻狡猾,到了县衙说不定又翻供,咱们没有直接证据,未必能定他们的罪。”
“那怎么办?” 段有鹏问道,“总不能放他们跑了吧?”
叶青云沉思片刻,眼睛突然亮了:“有了!咱们设个‘局’,让他们自己招供,还得留下证据!三石镇外不是有个山神庙吗?常年没人去,阴森得很,咱们把那里装扮一下,弄成‘阴曹地府’的样子,再让袁七、玄机子配合一下,演一场‘判官审案’,冯四夫妻本就心虚,肯定会吓破胆,到时候别说招供,就是按手印、画押,他们也会照做!”
段有鹏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冯四夫妻平日里就迷信,肯定怕这个!”
叶青云立刻叫醒袁七和玄机子,把计划一说,两人都拍手叫好。袁七摩拳擦掌:“好啊!我早就想整整这对狗男女了!扮无常?没问题!保证把他们吓尿!”
玄机子也笑着点头:“我扮判官正好,平日里看的那些判词,也能派上用场。”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内卫们去附近的农户家借了些黑色和白色的布料,做成无常的长袍;又找了些红色的颜料,在木板上画了 “生死簿”“判官令”,还在山神庙里点上几盏油灯,让灯光忽明忽暗,营造阴森的氛围;段有鹏则带着暗卫,去把冯四夫妻 “请” 到山神庙 —— 此时冯四夫妻刚走出镇子不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暗卫捂住嘴,捆了手脚,扔进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里。
半个时辰后,山神庙里已是另一番景象:正中央的神台上,原本破旧的山神像被挪到一边,换上了一张用黑布裹着的桌子,桌上摆着 “生死簿” 和一支沾了红颜料的毛笔,旁边点着两盏油灯,火苗忽明忽暗;玄机子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脸上涂着淡淡的金色颜料,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坐在桌后,眼神威严,活脱脱一个 “判官”;袁七穿着白色的长袍,脸上涂着白粉,舌头伸得老长,手里拿着一根哭丧棒,站在左边,正是 “白无常”;段有鹏则穿着黑色的长袍,脸上涂着黑灰,手里拿着一条铁链,站在右边,是 “黑无常”;叶青云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衫,手里拿着一张纸和一支笔,站在玄机子旁边,扮演 “师爷”。
冯四夫妻被押了进来,手脚虽然被解开,却被铁链捆着,只能站在殿中央。看到眼前的景象,冯四的腿瞬间软了,他媳妇更是吓得尖叫起来,却被袁七一哭丧棒敲在背上,顿时不敢出声,只是浑身发抖。
“冯四、刘翠兰!” 玄机子开口,声音故意压得低沉沙哑,带着几分威严,“尔等可知罪?”
冯四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着玄机子,又看了看旁边的袁七和段有鹏,结结巴巴地说:“判…… 判官大人,小的…… 小的不知罪啊!小的是良民,从没做过坏事!”
“良民?” 玄机子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 “生死簿”,翻了几页,“吴坤,年三十,邻县商人,半年前途经三石镇,被你二人用迷药迷晕,勒死埋于竹林,夺其钱财两百两,还有丝绸五匹,驴一头,可有此事?”
冯四夫妻脸色瞬间惨白,冯四还想抵赖:“没…… 没有!判官大人,您弄错了!吴坤是自愿把驴赠予我们的,钱财是小的赌赢的,跟他没关系!”
“还敢狡辩!” 袁七上前一步,哭丧棒指着冯四的鼻子,声音尖细,“我等已在竹林深处挖出吴坤的尸骨,他的魂魄就在此处,正看着你呢!你若再敢抵赖,就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冯四夫妻吓得浑身发抖,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殿外 —— 夜色中,竹林的影子如同鬼影般晃动,仿佛真的有吴坤的魂魄在游荡。冯四的媳妇再也忍不住,“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哭着说:“判官大人,我招!我全都招!是冯四!是冯四见吴坤带了钱财,就把他骗到家里,下了迷药,勒死了他,埋在竹林里,我只是帮着望风,我不是故意的!”
“你胡说!” 冯四急了,转头瞪着他媳妇,“明明是你也同意的!你还帮着我埋尸体,藏银子!”
“够了!” 玄机子一拍桌子,“事到如今,还敢互相推诿!叶师爷,记录供词,让他们画押!”
叶青云上前一步,将早已写好的供词放在冯四夫妻面前 —— 上面详细记录了他们如何骗吴坤到家、如何下迷药、如何勒死吴坤、如何埋尸藏钱,以及今晚打算潜逃的计划。“签字画押吧,若是再敢狡辩,无常大人就送你们去见吴坤的魂魄!”
冯四夫妻早已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反抗,颤抖着拿起笔,在供词上签了字,又按了手印。叶青云收起供词,对段有鹏使了个眼色:“把他们带下去,按计划处理。”
段有鹏和袁七上前,将冯四夫妻捆了起来,拖出了山神庙。叶青云看着供词,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 这一次,证据确凿,冯四夫妻再也无法抵赖。
按照计划,段有鹏和暗卫将冯四夫妻带到偏僻的小巷里,用木棍打断了他们的双腿 —— 一来是为吴坤报仇,二来是防止他们再逃跑。然后,两人拖着受伤的冯四夫妻,悄悄来到县衙门口,将他们扔在台阶上,又把供词放在他们身下,才转身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客栈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众人洗漱一番,躺在床榻上,很快就睡着了 —— 这一夜的忙碌,终于有了结果。
天大亮时,客栈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越来越大,吵得人无法安睡。叶青云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看 —— 街上挤满了人,都朝着县衙的方向跑去,嘴里还嚷嚷着:“冯四夫妻被抓了!吴坤的案子破了!”
“听说冯四夫妻杀了吴坤,埋在竹林里,还想携款潜逃,结果被县太爷的人抓了!”
“供词都在县衙门口呢!上面还有他们的手印!真是大快人心!”
叶青云看着街上热闹的景象,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 他知道,县太爷看到供词和受伤的冯四夫妻,定然会派人去竹林挖尸,到时候证据确凿,冯四夫妻必将受到应有的惩罚,吴坤的冤屈也终于能得以昭雪。
不多时,吴妇人也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张纸,脸上满是泪水,却带着笑容:“叶公子!谢谢您!县衙派人去竹林,真的挖出了我丈夫的尸骨!冯四夫妻也招供了!县太爷说,会判他们死刑,还我丈夫一个公道!”
叶青云点点头,看着吴妇人激动的样子,心里也泛起一股暖流:“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你也该放下心了,好好安葬你丈夫吧。”
吴妇人连连点头,对着叶青云深深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开,去准备丈夫的后事。
客栈里,袁七伸着懒腰走出来,笑着说:“没想到咱们演的这出‘判官审案’这么管用!冯四夫妻那怂样,真是笑死我了!”
段有鹏也走过来,脸上带着几分轻松:“总算是帮吴妇人报了仇,也算了却一桩心事。接下来,咱们可以安心去青龙城了。”
叶青云点点头,看向窗外 —— 阳光正好,洒在三石镇的街道上,映得一切都暖洋洋的。这场悬案的解决,不仅为吴坤沉冤昭雪,也让三石镇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他们的旅程,也将继续,朝着青龙城的方向,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