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云扶着吴妇人坐下,待她情绪稍缓,才沉声道:“吴妇人,你莫急。梦中所言虽指向冯四夫妻,可‘陶窑焚尸’终究是梦境,咱们得用实打实的证据说话——乌盆能开口诉冤,那是戏文里的故事,现实里断不可信。”
他这话一出,吴妇人先是一愣,随即眼眶又红了:“可……可除了梦境,我实在找不到别的线索了。那驴明明是我丈夫的,冯四夫妻却说什么赠予,这难道还不够吗?”
“够,但不够定罪。”叶青云耐心解释,“驴是物证,可冯四夫妻一口咬定是‘赠予’,咱们没有旁证反驳;你说他们突然有钱,可若他们辩称是赌赢了、或是做陶碗赚了,咱们也没法立刻戳穿。眼下最关键的,是找到你丈夫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能找到尸体,或是埋尸的线索,才能顺着藤摸到瓜。”
一旁的段有鹏也附和:“首领说得对。咱们刚才跟客栈老板打听,都说没见过有人弃尸,那尸体要么被埋在隐蔽处,要么被扔去了镇外的山野。可三石镇周边山林广阔,盲目去找如同大海捞针。”
袁七挠了挠头:“那咱们总不能干等着吧?要不我夜里去冯四家盯梢?说不定能抓住他们的把柄!”
“不可。”玄机子摇了摇头,“冯四夫妻刚挨了县衙的板子,正是警惕的时候,夜里盯梢太容易暴露。万一打草惊蛇,他们把剩下的证据销毁了,反而更难查。”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最终叶青云拍板:“今天咱们先不急着查案,就在三石镇歇一天。一来让大家松口气,二来也借着逛镇子的机会,看看风土人情——说不定从街坊邻里的闲谈里,就能找到咱们忽略的线索。吴妇人,你也别总闷在客栈,跟着咱们一起逛逛,说不定能想起些和你丈夫相关的细节。”
吴妇人点点头,擦了擦眼泪:“多谢叶公子体谅,我都听您的。”
安排好吴妇人在客栈等候,叶青云带着袁七、段有鹏、玄机子,还有两个内卫,慢悠悠地逛起了三石镇。此时已近巳时,街上格外热闹:卖豆腐脑的挑着担子沿街吆喝,豆腐脑的香气飘出老远;布庄门口挂着五颜六色的布匹,老板娘正跟客人讨价还价;铁匠铺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火星从门缝里溅出来,映得路人的脸忽明忽暗。
袁七最是好奇,一会儿凑到糖画摊前,看老师傅用糖浆画出十二生肖;一会儿又跑到水果摊前,拿起一个苹果闻了闻,还不忘跟摊主唠两句:“大爷,您这苹果甜不甜?最近生意咋样啊?”
段有鹏则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眼睛扫过每一家店铺的招牌,偶尔还会跟路过的小贩搭话,旁敲侧击打听冯四夫妻的事:“小哥,听说西边山脚下有个陶窑,是冯四家的吧?他家的陶碗质量咋样?”
玄机子手里捏着罗盘,看似在闲逛,实则在观察镇子的布局——三石镇依河而建,主街从东到西贯穿全镇,镇西的山脚离主街有两里地,冯四的陶窑就藏在那里,周围除了几户零散的农户,再无其他人家,确实是个偏僻隐蔽的地方。
叶青云则走在中间,一边看景,一边留意路人的闲谈。路过一家茶馆时,正好听到两个茶客在议论:“你听说没?冯四家最近可风光了,前几天还去布庄扯了块绸缎,给他媳妇做新衣裳呢!”
另一个茶客撇了撇嘴:“风光啥呀!还不是靠坑蒙拐骗?我听陶窑附近的农户说,半个月前的夜里,冯四家的灯亮到半夜,还听到院子里有‘咚咚’的响声,像是在挖坑,第二天一早,冯四就推着个板车出去了,板车上盖着布,不知道装的啥。”
叶青云心里一动,悄悄记下这话,又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日头升到了头顶,街上的人渐渐少了,一阵浓郁的肉香顺着风飘过来,勾得人肚子咕咕叫——那香味醇厚不腻,混着酱油和葱姜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好香啊!”袁七吸了吸鼻子,顺着香味的方向望去,“前面好像有家酒楼,咱们去那吃午饭吧!”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街角,矗立着一座两层高的酒楼,朱红的木楼雕梁画栋,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门楣上挂着一块黑漆牌匾,上面刻着三个鎏金大字——“广源楼”。
“广源楼,广开财源滚滚来,这名字起得好啊!”袁七笑着打趣,“看来咱们今天能沾沾财气,吃顿好的!”
伙计眼尖,老远就看到叶青云一行人,连忙热情地迎上来:“客官里面请!几位是要大厅还是雅间?咱们雅间清静,还能看到街上的景儿!”
“就来雅间吧。”叶青云点头,跟着伙计上了二楼。雅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雅致,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八仙桌,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楼下的主街。
伙计递上菜单,笑着推荐:“客官,咱们广源楼的招牌菜是‘熘肉段’,选用的是猪里脊肉,切成块裹上淀粉炸得金黄,再用酱油、醋、白糖调成汁儿熘一熘,外酥里嫩,酸甜可口,您要不要尝尝?”
叶青云来了兴致:“这菜怎么做的?你跟我说说。”
“哎,您听我细说!”伙计滔滔不绝地讲起来,“首先得选新鲜的猪里脊,去皮去筋,切成两寸长的段,用料酒、盐、葱姜末腌半个时辰;然后调个面糊,用淀粉、面粉加鸡蛋搅匀,把肉段裹上面糊,下到七成热的油里炸,炸到金黄酥脆捞出来;接着另起锅,放少许油,下葱姜蒜爆香,再放酱油、醋、白糖、少许水调成汁儿,等汁儿烧开了,勾点水淀粉,把炸好的肉段倒进去,翻炒均匀,最后撒上葱花,这道熘肉段就成了!”
“听着就香!”袁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伙计,除了熘肉段,再给我们来几道你们这儿的特色菜——比如酱肘子、炒时蔬、酸辣汤,再来一壶你们这儿的好酒!”
伙计应了声“好嘞”,转身下楼传菜。不多时,菜就一道接一道地端了上来:金黄酥脆的熘肉段摆在盘子中央,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酱肘子炖得软烂,用筷子一夹就能分开,皮糯肉香,还冒着热气;炒时蔬是刚从地里摘的青菜,绿油油的,脆嫩爽口;酸辣汤里飘着豆腐丝、木耳丝、鸡蛋花,酸中带辣,暖胃又开胃。
伙计还端来一壶米酒,酒液清澈,倒在碗里冒着淡淡的酒香。叶青云给众人倒上酒,举起碗:“来,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先喝一碗,解解乏!”
众人举起碗,“叮”的一声碰在一起,喝了一口米酒——米酒微甜,度数不高,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乎乎的,格外舒服。
袁七夹了一块熘肉段,放进嘴里——外皮酥脆,咬开后里面的肉嫩得能爆出汁儿,酸甜的酱汁裹在肉上,一点都不腻,他忍不住赞道:“好吃!这熘肉段比我在家吃的还香!”
段有鹏也夹了一块,慢慢嚼着,一边吃一边说:“刚才逛镇子时,我跟几个小贩打听了,冯四夫妻确实可疑——半个月前,也就是吴坤可能遇害的时间,冯四突然去赌场还了赌债,又给媳妇买了绸缎,之前他可是欠了一屁股债,连陶土都快买不起了。”
“我也听到些消息。”叶青云放下筷子,“茶馆里的茶客说,陶窑附近的农户,半个月前的夜里听到冯四家有挖坑的声音,第二天冯四还推着板车出去了——说不定那板车里装的就是埋尸的工具,或者是吴坤的货物。”
玄机子喝了口汤,缓缓说道:“我看了镇子的布局,冯四的陶窑附近有片竹林,竹林里土质松软,又隐蔽,很适合埋尸。还有,陶窑后面有条小河,水流湍急,若是把尸体扔进去,很容易被冲到下游,找不到踪迹。”
吴妇人虽然没跟来,可叶青云早已让人把饭菜送到客栈,此刻众人聊起案情,都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袁七放下酒杯,皱着眉说:“这么说,冯四要么把尸体埋在竹林里,要么扔到了河里?可河里水流急,找尸体太难了;竹林那么大,也不好找啊!”
“别急,咱们慢慢来。”叶青云夹了一筷子青菜,“今天下午咱们再去陶窑附近逛逛,看看那片竹林,再跟农户聊聊——说不定能找到埋尸的坑,或者板车留下的痕迹。只要找到这些,就能让县衙派人来挖,到时候有没有尸体,一看便知。”
众人点点头,不再多言,专心吃起饭来。雅间里,碗筷碰撞的声音、偶尔的笑声,混着窗外街上的吆喝声,格外热闹。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子上,映得饭菜更加诱人。
叶青云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却没闲着——他知道,这三石镇的热闹背后,藏着吴妇人的眼泪,藏着可能被掩盖的凶案。但他有信心,只要顺着这些线索查下去,总能找到真相,还吴坤一个公道。
吃完饭,众人结了账,慢悠悠地走出广源楼。此时日头偏西,街上的人又多了起来,叶青云抬头看了看天,对众人说:“走,咱们去陶窑附近的竹林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咱们要的线索。”
一行人朝着镇西的方向走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也为这桩悬案,照进了一丝探寻真相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