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顾云初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首先感受到的，是周身传来的一阵酸软。
并不剧烈，像是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超出身体负荷的修炼后留下的感觉。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水月宫客舍精致的床帐顶。
然后，她察觉到了身边的重量和温度。
微微侧头，便看到夜宸近在咫尺的睡颜。
他侧身躺着，面向她，一只手还松松地环在她的腰间。
晨光透过窗纱，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勾勒出他俊朗的轮廓。
他睡得似乎很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呼吸均匀，平日里眉宇间那丝因伤弱和忧虑而残留的郁色，此刻全然不见，只剩下平静与安然。
阳光落在他脸上，甚至能看到他脸颊上细小的、柔软的绒毛。
顾云初静静地看着。
脑海中，昨晚零碎而炽热的片段，如同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月华仙酿的微醺，他关切的眼神，额头轻柔的触感，手腕被握住的温度，以及……后来那些更加亲密、更加失控的纠缠。
他的吻，他的气息，他滚烫的掌心，他压抑的低喘，还有自己那些从未有过的、陌生而羞耻的反应……
顾云初的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一路蔓延到脸颊。
她下意识地想动，却发现被他环住腰的手轻轻压着。
动作的轻微牵扯，让她身体那奇异的酸软感更加清晰，也让她回忆起更多细节。
顾云初：“……”
她闭了闭眼，面容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堪称“窘迫”的神色。
她……好像，真的……喝多了。
不仅喝多了，还……
就在这时，身旁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静，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醒的眸子带着一丝朦胧，但在对上她视线的一刹那，迅速变得清明，随即漾开温柔的笑意。
“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格外磁性，目光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扫过，笑意更深了些。
“感觉如何？头还晕吗？”
他问得自然，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只是寻常醉后照顾。
顾云初看着他坦然温柔的眼神，心中那点窘迫和微妙的羞恼，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
她摇了摇头：“不晕。”
顿了顿，她垂下眼帘，看着锦被上繁复的花纹，声音比平时更低一些：
“昨晚……”
“昨晚你喝多了，”
夜宸接过话头，语气平静温和，像是在陈述事实。
“我带你回来休息。月华仙酿后劲不小，下次还是少喝些。”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散在枕上的长发，动作轻柔。
“不过，”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不易察觉的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有些话，说得倒是很清楚。”
顾云初抬眸看他。
夜宸迎着她的目光，唇角弯起，一字一句地、清晰地重复她昨晚的话：
“喜欢我。”
“只喜欢我。”
他的眼睛很亮，映着她的倒影，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喜悦与深情。
顾云初的脸颊更热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昨晚借着酒意能轻易出口的话，此刻在清醒的晨光下，竟有些难以启齿。
最终，她只是移开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这声几不可闻的回应，却让夜宸眼底的光芒更加璀璨。
他不再追问，知道她的性子，这样已是极限。
他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线条流畅的上半身。
顾云初的视线不经意扫过，看到他肩头、胸口……几处明显的、带着齿痕或红印的痕迹。
她的目光一滞。
那些痕迹……
夜宸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脸上的笑意更深，甚至还带着点促狭。
他凑近她，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看来，有人喝醉了，不仅话多，力气也不小。”
顾云初：“……”
她彻底别过脸，连脖颈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夜宸低笑出声，不再逗她，起身下床，从储物戒中取出干净的衣物换上。
“你再躺会儿，我去让侍女准备热水和醒神的灵膳。”
他转身，俯身在她依旧泛红的耳尖上轻轻吻了一下。
“昨晚辛苦了。”
就在他转身欲走时，顾云初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异常的清晰和认真：
“我会对你负责的。”
夜宸脚步一顿，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缓缓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将自己裹在锦被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顾云初。
那双清冷的眼眸，此刻正无比认真地望着他，里面没有丝毫玩笑或醉意，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郑重。
这句话，她说得如此自然，如此理所当然，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夜宸先是愣住，随即，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席卷了他的胸腔。
他想笑，却又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他走回床边，单膝跪在脚踏上，平视着裹在被子里的顾云初，伸出手，轻轻捧住她的脸。
“傻子，”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更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该说这话的人，是我。”
他的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
“是我离不开你，是我要赖着你一辈子。”
“所以，是我该对你负责，云初。”
顾云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盛满深情与笑意的眼眸，看着他眼中自己小小的倒影。
她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她极轻地、又极坚定地点了点头。
“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胜过千言万语。
她知道，他们之间，早已无需“负责”这样的字眼来维系。
但她说出口，是她的心意，她的承诺。
而他接下了，也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这就够了。
夜宸看着她点头，心中的暖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再次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郑重的吻。
“等我回来。”
说完，这才真正起身，步履轻快地走出了内室。
顾云初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又看了看凌乱的床榻和身上暧昧的痕迹。
半晌，她拉起锦被，缓缓将自己蒙住。
被子下，无人看见的角落，她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浅、极柔和的弧度。
窗外，鸟鸣清脆，阳光正好。
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