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还在响，但没人动。
娜娜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划过屏幕，一串数据快速滚动。“信号强度稳定在三级以下，地质波动未引发连锁反应。”她顿了顿，“系统判断为被动共振衰减，非主动攻击模式。”
陈浩盯着那条微微起伏的曲线，慢慢松开抓着桌角的手。他刚才差点想喊停，可话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他知道，这一停，可能就再也推不下去了。
“总部还有三分钟接入。”卡尔看了眼时间，“我们……还传吗？”
“传。”陈浩坐直，“不仅传，要把所有东西都塞进去。捕获记录、建模过程、储能测试，连我们昨晚喝剩的咖啡杯照片都发出去。”
苏珊低头调出文件夹，手指飞快点击。“家用储能模块报告 ready，航天供能方案 ready，医疗电源实测视频也 ready。”
“那就打包。”陈浩靠回椅子，“命名：E-Source Ω 全套技术输出包。加密等级最高，接收方——国家新能源中心、太空局、全球医疗援助组织，一个都不能少。”
娜娜点头，指尖轻点。屏幕上跳出确认框，她输入权限密钥，按下发送。
进度条开始走。
一秒，两秒，三秒……
“传输成功。”她说。
几乎同时，另一块屏幕亮起新闻推送：【首座零碳社区正式启用新型能源基站】。
画面里，工人正把一个银白色箱子装进地下机房。箱体侧面有个蓝色发光标记，和实验室里那个小光球的颜色一模一样。
卡尔盯着看了五秒，忽然笑出声：“他们真用了。”
“不是‘真用了’。”苏珊轻声说，“是‘早就准备好了’。不然不会连接口标准都对得上。”
陈浩没说话。他看着新闻里的城市夜景，一排排路灯次第亮起，没有延迟，没有闪烁。那种光，不像电灯，倒像是从地底下自己长出来的。
他低头看了看手边的咖啡杯，已经凉透了。
“咱们抓的那个玩意儿，”他咧嘴，“真的能点亮世界。”
娜娜突然开口：“第二批请求已到达。”
“什么？”卡尔转头。
“十二家科研机构申请技术共享，八所大学提交教学案例使用许可，三家航天公司要求提前接入能源模块测试接口。”她语速平稳，“其中火星前哨站项目标注为紧急优先级。”
苏珊翻着新消息，“连偏远山区的医院都在问，能不能送一台微型供电装置过去。”
“当然能。”陈浩站起来，“现在不是能不能的问题，是送多快的问题。”
“人工晶格阵列生产线已启动。”娜娜调出工厂监控画面，“第一批五百套材料正在铸造，预计四十八小时内完成组装。”
“也就是说，”卡尔掰手指，“三天后，至少有十个地方能用上这东西？”
“不止。”苏珊指着一条公告，“东部灾区临时安置点刚刚获批特例通道，今天下午就开始安装。”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然后卡尔低声说：“我奶奶住那儿。”
没人接话。
但苏珊悄悄把那份安装进度表置顶了。
陈浩走到主控台前，重新打开数据流界面。金色提示符还在闪，地下信号依旧微弱传导，可他已经不那么紧张了。
“娜娜，再跑一遍安全评估。”
“已完成三次循环检测。”她说，“当前环境处于可控范围。若维持现有防护措施，至少可支持连续运行七十二小时。”
“那就继续开着。”他拍板，“谁爱看就看，谁想抄就抄，反正我们现在有的不是秘密，是答案。”
“答案？”卡尔挑眉。
“以前大家总问，未来能源在哪。”陈浩笑了笑，“现在我们知道它在哪了——就在地底深处，自己跳着，等我们去抓。”
苏珊把最后一份应用报告归档，顺手点开社交媒体页面。热搜第一是#蓝光奇迹#，下面全是各地上传的启动画面。有人拍到孩子摸着新路灯笑了，有人说家里冰箱终于不用断电了，还有医生直播用新型电源驱动心脏起搏器测试。
她看了一会儿，关掉页面，轻声说：“这比论文有用。”
“论文也能发。”卡尔说着打开邮箱，“但我更想写封邮件给老家中学，告诉他们当年退学的那个差生，现在搞出了不用烧煤的发电机。”
“记得附张图。”陈浩坏笑，“就说这是你做梦都想逃课那天，宇宙给你留的作业。”
卡尔翻白眼，却还是打开了附件上传窗口。
娜娜一直在后台运行双线备份。她将原始数据分割成三份，分别存入研究院主服务器、移动存储阵列和离线保险库。每一份都加上动态加密锁，只有四人同时授权才能解锁。
“防止泄露？”苏珊问。
“防止遗忘。”娜娜说，“这项成果不该只属于一次实验，而应成为基础。”
陈浩看着她眼部指示灯轻轻闪了一下，像是某种默认的回应。
他知道，那是她表达“值得”的方式。
时间一点点过去，总部接入倒计时早已归零。数据流正常上传，评审团没有打断，也没有即时反馈。但他们知道，那些数字正在被千万人看见。
新闻画面切换到了北极科考站。风雪中，一座小型基站缓缓升起，蓝光穿透暴雪，照亮了整片冰原。
“极地站点同步接入。”娜娜通报，“能源输出稳定，温度适应性达标。”
“连那里都有份？”卡尔愣住。
“这种地方最需要。”苏珊说，“没有电网，没有补给车，只有风和雪。但现在，他们有了自己的光。”
陈浩喝了口冷咖啡，酸涩的味道让他皱了下脸。但他没放下杯子。
他想起昨天还在为一次误操作吵架，为数据偏差焦头烂额，为导师的一句话坐立不安。现在回头看，那些事像上辈子发生的。
“我们是不是……干了件大事？”卡尔喃喃。
“不算大。”陈浩摇头，“就是顺手解决了个老问题。”
“那你告诉我，”苏珊抬头，“哪个‘老问题’能让整个地球换一套供电系统？”
“反正不是我写的作业。”他耸肩，“作业我都抄别人。”
卡尔笑出声，连苏珊都没忍住扯了下嘴角。
娜娜默默更新了日志条目：【E-Source Ω 技术转化率已达百分之六十三，社会应用覆盖十五国，初步实现闭环落地。】
她看了一眼仍在闪烁的金色提示符，没有提醒。
有些事，可以等等再说。
主控室的灯光柔和，四个身影各自忙碌。有人核对参数，有人回复请求，有人盯着远方城市的灯火出神。
陈浩最后看了眼窗外。
天已经亮了。
楼下传来脚步声，应该是后勤人员来交接设备。门开了又关，没人进来打扰。
他把手里的空杯放进回收格，重新坐回主控台前。
“接下来干什么？”
“等反馈。”苏珊说。
“或者等下一个问题。”卡尔补了一句。
娜娜抬起头，眼部指示灯连续闪了六次。
这是她极少出现的状态。
陈浩注意到了，但他没问。
他知道，有时候最深的满意，不需要说出来。
屏幕右下角弹出一条新通知：【火星基地预载系统已完成初始化，等待注入能源核心参数。】
苏珊点了确认。
传输进度条再次启动。
卡尔凑近看，“我们要把这玩意儿送上火星？”
“为什么不？”陈浩靠在椅背上，“反正它不怕真空，也不怕辐射。”
“就怕被人当成外星信号报警。”卡尔嘀咕。
“那我们就说清楚。”苏珊淡淡道，“这不是信号，是礼物。”
娜娜静静站着，目光落在不断跳动的数据流上。
地下深层的波动依然存在，频率偏移+0.8赫兹，持续未消。
但她没有发出第二次警报。
此刻，主控台左侧的备用屏突然亮起。
一行字浮现：【响应模式升级，二次谐频锁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