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的手指还在罐头盒上蹭了最后一圈，把那点油星子舔干净。他刚想说这日子过得连猪都不如，主控台的屏幕突然闪出一片红。
“警告，前方三万七千公里发现高能粒子密集区。”
声音是娜娜的，但这次没带平时那种平稳的节奏，快了一拍。
陈浩抬头，“啥意思？不能绕？”
“可以偏航。”娜娜盯着数据流，“但会多花四十八小时。”
苏珊立刻翻手册，“食物撑得住吗？”
“按现在配额，差六天。”卡尔算得飞快，“氧气够，但辐射呢？船体能挡多少？”
娜娜调出结构图，“当前屏蔽率38.6%。穿越后，每人预计吸收剂量超过安全值三倍。可能出现恶心、脱发、皮肤灼伤，严重者器官损伤。”
屋里安静了两秒。
“那就是不能硬闯。”苏珊合上平板。
“那还等什么？”陈浩一拍桌子站起来，“穿衣服，干活呗。反正也没睡着。”
防护服从储物柜里拿出来，灰扑扑的，标签都褪色了。苏珊挨个检查密封条，抽出两件，“这两套旧了，肘部有裂痕，不能用。”
“没得挑。”卡尔接过一套完好的，“先保关键岗位。”
“我算关键？”陈浩套上腿筒，费劲地往上提，“胖人穿这玩意儿跟灌香肠似的。”
“你心率刚才飙到一百二。”苏珊瞥他一眼，“别逞能。”
“那是被吓的。”陈浩喘着气拉上拉链，“谁想到刚修完氧气，又来个辐射炸弹。”
娜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全员穿戴完毕后，需对b区外舱连接点加装反射层。原屏蔽板因老化失效，必须手动补强。”
“我去。”卡尔背起工具包，“顺路看看动力组有没有松动。”
“我也去。”陈浩抓起手套，“一个人在外头太寂寞，容易想家。”
“你在家也不爱出门。”苏珊递过应急胶膜包，“带上这个，破了就贴。”
外舱通道的灯闪了两下才亮。两人踩着金属地板往前走，脚步声在管道间来回撞。
“左边第三个接口。”卡尔打开手电，“把锡箔网固定上去，螺丝拧紧就行。”
陈浩蹲下，刚把材料贴上去，左手手套“刺啦”一声，撕开一道口子。
“操！”他猛地缩手。
皮肤接触到外壁的瞬间，像被火柴头烫了一下。
“退后！”卡尔一把拽他进内舱。
回到控制区，苏珊扒开他的袖口，手腕内侧已经泛红，比之前那块晒伤还明显。
“弱辐射暴露。”她拿出胶膜，“贴这里，隔绝后续接触。”
“我就说嘛，胖人脂肪厚。”陈浩龇牙咧嘴，“天然防辐射，省材料。”
“省不了。”苏珊贴好膜，“下次再出去，换双新手套。”
娜娜在系统里调出新方案，“根据知识库资料，报废导航模块中的铅锡合金层可拆解重组，制成临时屏蔽网。”
“那就拆。”卡尔抹了把脸，“反正那玩意儿早废了。”
三人回到设备舱，把旧模块外壳撬开，一块块剥离金属层。焊枪喷出蓝光，锡液滴在托盘上凝成小疙瘩。
“接缝要密。”卡尔一边焊一边说，“漏一条缝，等于白干。”
两小时后，三处关键节点全部覆盖。主屏显示船体整体屏蔽率升至62%。
“够用了。”娜娜点头，“配合航线调整，可将辐射暴露总量降低70%。”
“怎么走？”陈浩凑过去。
“S型迂回。”她划出一条曲线，“避开核心区，沿边缘波动带穿行。虽耗时，但安全。”
“那就走吧。”陈浩靠在椅背上，“反正也没别的事做。”
指令输入后，船体缓缓转向。推进器低鸣，姿态角开始变化。
航行进入第三小时，警报响了一次。
“次级脉冲。”娜娜快速调整护盾分布，“持续八秒，已过滤91%。”
“再来几次，耳朵都要出茧子。”陈浩捂了下耳道。
“你心跳还是偏快。”苏珊盯着监测屏，“建议换人值守。”
“我挺得住。”陈浩摆手，“这时候躺下，显得我不团结。”
卡尔在动力舱来回巡查，确认负载正常。苏珊记录每一次辐射峰值和应对操作。娜娜不断微调航线，避开突然增强的粒子流。
第五小时，主屏终于跳出绿色标识：“脱离高辐射区。”
“活下来了。”陈浩长出一口气，整个人陷进座椅里，“下次能不能换个温柔点的考验？比如让我考个试？至少死了也瞑目。”
没人接话。
他们刚放松肩膀，通讯阵列突然发出短促的“滴滴”声。
所有人抬头。
“信号激活。”娜娜迅速锁定来源，“来自辐射区后方深空，非制式编码，频率不稳定。”
“放出来听听。”陈浩坐直。
扬声器里传出断续的波形音，像是电流刮过铁皮。
“重复段落出现了。”娜娜标记时间点，“正在解析。”
屏幕上，波形图跳动，拼出几个模糊音节：
“……危险……勿近……”
“自然干扰？”苏珊问。
“不像。”卡尔摇头，“有调制痕迹，像是人为发送。”
“可谁会在那种地方发信号？”陈浩盯着图，“而且偏偏我们刚过去就收到。”
“也许是陷阱。”苏珊说，“引诱船只靠近。”
“也可能是求救。”陈浩低声，“不然干嘛特意说‘勿近’？”
娜娜继续分析，“信号强度极低，传播距离有限。若不立即追踪，将在十二分钟后消失。”
“追？”陈浩看向其他人。
“追了不一定有答案。”卡尔说，“不追，可能错过重要信息。”
“但我们刚逃出来。”苏珊提醒，“再回头，风险太大。”
“可它说的是‘勿近’。”陈浩手指敲着扶手，“如果真有人在那里，提醒我们别去……那说明里面确实有问题。”
“问题是。”卡尔看着他，“我们已经过去了。”
“所以这信号。”陈浩慢慢抬头，“不是给我们听的。”
屋里静了几秒。
“那是给谁的？”苏珊问。
“上一艘船。”娜娜突然说，“或者更早的航行记录显示，这条航线曾有三次失踪事件。最后一次是七年前。”
“七年前？”陈浩愣住，“那批人……是不是也吃了过期罐头？”
没人笑。
娜娜调出历史日志，“最后一次通讯中断前，接收过类似信号。未记录内容，仅标注‘异常频段’。”
“他们没理？”卡尔问。
“无法确认。”娜娜回答，“但他们的航线没有偏移。”
“然后呢？”
“失联。残骸从未找到。”
控制室的灯忽明忽暗，像是电压不稳。
“现在信号又出现了。”苏珊看着屏幕，“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内容。”
“说明什么？”陈浩盯着那串波形。
“说明那个东西还在。”卡尔声音压低，“一直在发。”
“发了七年。”陈浩喃喃，“就为了告诉后来的人——别来。”
“我们要回应吗？”苏珊问。
没人说话。
娜娜已经开始追踪信号源，坐标在缓慢刷新。
“再往前一点就能定位发射装置。”她说。
陈浩抬起手，看了看贴着胶膜的腕部。那片红还没消，隐隐发烫。
他忽然觉得，这艘船好像从来没真正离开过那个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