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对讲机那头没人应。陈浩把按钮按了又松，松了又按，水顺着耳机线往下滴，在地上砸出一小片湿印。
他抬头看，通风管还在晃，像根快断的骨头吊在半空。雨水从裂缝里漏下来，打在他脸上，冷得发麻。
“卡尔！”他换了个频道喊，“c区这边撑不住了，带人过来！”
过了三秒，那边才回：“收到，马上到。”
陈浩没动。脚已经泡得发白，鞋底踩在积水里发出咕叽声。他盯着那节摇摇欲坠的管道，心想这玩意儿要是真砸下来，自己大概率得躺几天。但躺几天也比电缆全毁强。
他转身走到工具架边，拖出两个沙袋。袋子浸了水，沉得像装了石头。他咬牙把它们垒在楼梯口，又扯开一卷防水布，钉在墙边挡水。
水位暂时没再涨。
五分钟后，卡尔带着三个人冲进来，浑身湿透，脸上全是泥道子。
“上面快塌了。”卡尔喘着气说，“我们刚用支架顶住通风管，但不保险，得焊。”
“没时间焊。”陈浩摇头，“先用螺栓加固，能撑多久是多久。”
“行。”卡尔点头，转头对手下说，“去拿工具箱，还有那个液压撑杆。”
两人跑出去。剩下那个蹲在地上检查电缆箱，打开盖子看了一眼就皱眉：“进水了，至少两箱。”
“还能用吗？”陈浩问。
“看情况，得烘干。”那人说，“现在通电必烧。”
“那就先断电。”陈浩摸出对讲机，“娜娜，c区地下层切断电源，所有线路隔离。”
几秒后，声音传来：“已执行。主控台切换备用回路，不影响运行。”
“好。”他收起对讲机，看向卡尔，“你去指挥上面加固，我来处理下面这些箱子。”
“你脚都烂了还搬？”卡尔瞪眼。
“烂了也能动。”陈浩咧嘴一笑，“再说我不搬谁搬？你们一个个比我轻二十斤，还好意思让我歇着？”
卡尔没说话，看了他一眼，转身爬上梯子。
陈浩弯腰去拉最里面那箱电缆。太重，一个人拉不动。他索性坐进水里，背靠架子，用肩膀顶着箱子往外蹭。水漫过膝盖，冷得刺骨。
终于挪到干燥区域。他又回去拉第二箱。
等四箱全救出来，卡尔也从上面下来了。
“暂时稳了。”他说，“撑杆固定住了，至少能扛到天亮。”
“那就行。”陈浩站起来，腿有点抖，“走，去主控室看看其他地方什么情况。”
两人一路蹚水出去。外面雨小了些，风还在刮。路过能源站时，发现屋顶有条缝，水正往下滴。卡尔顺手记在手腕终端上：“明天补。”
主控室里，娜娜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在面板上滑动。屏幕上跳着各种数据。
“电力系统稳定。”她说，“通讯正常，排水系统恢复运作。”
“伤亡呢？”陈浩问。
“无新增伤员。医疗组报告所有人状态可控。”
“苏珊呢？”他又问。
“在生活区清点物资。”她顿了顿，“她让你进去说话。”
陈浩和卡尔对视一眼，走进隔壁房间。
苏珊坐在椅子上，头发还在滴水。她面前摊着本子，写着什么。
“药品全保住了。”她说，“食物也转移完了。就是有两箱压缩饼干被打湿，只能报废。”
“小事。”陈浩摆手，“人没事就行。”
“你还知道疼吗？”她抬头看他，“脚都肿了。”
“有点。”他低头看，“但不耽误走路。”
“待会儿换药。”她说，“别等烂穿了才知道疼。”
“行行行。”他答应得干脆，“等忙完这波。”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外面风声渐弱，雨点敲打金属棚顶的声音也慢了下来。
“我们守住了？”苏珊轻声问。
“守住了。”陈浩说，“虽然狼狈了点，但该保的都保住了。”
卡尔靠着墙，忽然开口：“维修区棚架没倒，能源站没进水，主控台一直在线。说实话，比我预想的好。”
“那当然。”陈浩笑了，“你以为我白忙活一夜？”
“不是这个意思。”卡尔摇头，“我是说……咱们真的开始变强了。以前这种天气，基地早就瘫了。”
苏珊合上本子：“所以现在值得继续干下去？”
“当然。”陈浩站起来，“不然呢？躺平等死？”
没人接话。但气氛变了。
天边开始发灰。雨基本停了。几缕光穿过云层，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陈浩走出房间，沿着通道往高台走。卡尔和苏珊跟在后面。
站在平台上，能看到整个基地。
维修区的棚架还在，只是边缘有些变形；能源站的灯亮着，发电机嗡嗡响；生活区的储藏室门口堆着沙袋，但里面干燥安全。那些曾经被海啸掀翻的地方，如今墙立起来了，管线重新铺好，甚至有几扇新窗反射着晨光。
“你看那边。”卡尔指着新建的仓库外墙，“有点歪。”
陈浩眯眼看过去：“严重吗？”
“结构没问题。”卡尔说，“可能是地基还没完全压实，过几天就能调正。”
“那就不是大事。”陈浩说，“房子歪点怕什么，人没歪就行。”
苏珊笑了下：“你说得倒轻松。”
“本来就不难。”他耸肩，“只要东西还在，人还在，修多少遍都行。”
他们站了很久。没人提休息，也没人说累。
回到主控室，娜娜正在整理数据。
“风雨结束。”她说，“当前风速每秒六米，降雨停止。大气压回升中。”
“有没有遗漏的问题？”陈浩问。
“c区通风管仍需彻底更换。”她调出图像，“现有支撑体预计寿命不超过七十二小时。”
“记下了。”陈浩点头，“等天完全亮就开始拆。”
“另外。”她突然停顿，“电离层检测到微弱扰动，频率异常，持续时间十八分钟。”
三人同时安静。
“什么意思？”苏珊问。
“不确定。”娜娜说，“类似信号曾在上次风暴前出现过。”
“那就是可能再来一次？”卡尔皱眉。
“可能性存在。”她说，“建议维持警戒状态。”
陈浩没说话。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湿漉漉的建筑群。风吹着残余的雨滴，打在玻璃上。
“那就接着守。”他回头，“反正也没人睡得着。”
他转向卡尔：“你去睡两小时，然后轮值。苏珊你也一样。”
“你不睡？”苏珊问。
“我先盯着。”他说，“等你们醒来，说不定又有新活要干。”
卡尔拍了下他肩膀：“行，那你撑住。”
两人离开后，房间里只剩陈浩和娜娜。
他坐下，打开监控画面。各个区域安静，只有排水泵还在工作。
“你困吗？”他问娜娜。
“不需要睡眠。”她说，“但我可以降低能耗模式。”
“别降。”他说，“保持全功率运行。万一再来一次，咱们可没力气再拼一晚上。”
“明白。”
他靠在椅背上，眼睛盯着屏幕。眼皮有点沉，但他不敢闭。
外面天色渐亮。一只鸟飞过屋顶，落在晾衣绳上，抖了抖翅膀。
陈浩伸手拿起桌上的水壶，拧开喝了一口。水是凉的。
他放下壶，看见屏幕右下角闪过一个红点。
“娜娜。”
“在。”
“刚才那个信号，是不是又出现了？”
她没立刻回答。手指在面板上划了几下。
“是。”她说，“同一频率，强度增加百分之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