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灯一亮,楚晓妍的脸“唰”地白了,像被兜头泼了盆冰水,刚才那点因暂时安全而起的兴奋劲儿瞬间冻成了冰碴,顺着脊椎往心里钻。
她死死攥着座椅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喉咙里像堵了团浸了水的棉花,憋得胸口发闷,半天挤不出一个字——完了,真超标了!
姐夫这下怕是躲不过去了。
姜远脸上的从容也僵了半秒,那瞬间的错愕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虽快却也清晰。
随即他不动声色地皱起眉,眼神里浮起恰到好处的疑惑。
“哦?超标了?;
他的语气平稳得像一潭深水,听不出丝毫慌乱,只有点合乎情理的诧异。
“奇怪,我就跟刘书记喝了两杯低度酒,隔了快一个小时,按说该散了才对。;
他刻意把“刘书记”三个字说得不重不轻,像随口提及天气般自然,却精准地飘进女交警耳朵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暗示。
女交警握着检测仪的手明显顿了顿,抬眼看向姜远时,清澈的杏眼里多了丝审视。
她自然知道这个男人口中的“刘书记”是谁。
但那又怎样?
自从穿上这身警服,她最痛恨的就是那些喝了酒还敢开车上路的人,不把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当回事,尤其反感这种想靠关系蒙混过关的侥幸心理。
唐佳怡想到这里,眼神冷了几分,握着检测仪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出淡淡的白,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她抬眼直视姜远,语气里没了刚才的客气,多了层不容置喙的严肃。
“这位先生,不管你跟谁喝的酒,喝了多少,检测仪不会说谎。;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姜远依旧从容的脸,声音更冷了些,字字清晰有力。
“我不管你认识谁,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交通安全不是小事,一旦出了事故,多少经济价值都换不回一条命。;
这番话像带着棱角的小锤子,敲得姜远脸上的从容渐渐挂不住了。
他喉结动了动,原本想说的话堵在嗓子眼,被唐佳怡接下来的话彻底打断。
“请你下车,配合进一步检查。按规定,酒精含量超标需要暂扣驾驶证,车辆也得拖走。;
姜远看着唐佳怡那双没带丝毫退让的眼睛,像淬了冰的星子,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忽然笑了——不是之前的故作镇定,倒带了点自嘲和释然。
人家说得对,自己确实不该抱侥幸心理酒后驾车,这不仅是对别人的不负责,更是拿自己和身边小姨子的性命当赌注。
“行,我下车。;
推开车门时,他身上的酒气随着晚风散出来,不算浓烈,却足够证明检测仪没说谎,也吹散了他最后一点侥幸。
唐佳怡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拉开安全距离,手里的执法记录仪始终稳稳对着他,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得挑不出错,透着职业的严谨。
“唐警官是吧?;
姜远记得刚才对讲机里同事喊过她的名字,他站直身体,语气里没了之前的试探,多了几分坦诚。
“扣证、罚款、拖车,我都认。;
他忽然收起那副想攀关系的样子,眼神诚恳了许多。
“刚才提刘书记,是我糊涂了,确实不该拿关系压人。;
唐佳怡愣了下,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服软,握着检测仪的手不自觉松了些。
她抬眼看向姜远,语气缓和了一丝,却依旧坚持原则。
“知道就好。刘书记昨天还在大会上说,谁要是敢在交通法规上搞特殊,他第一个不同意。;
姜远弯腰从副驾拿过手机和钱包,动作从容了不少。
“所以这罚款我交得甘心。确实是我侥幸了,以为度数低、时间久就没事,差点拿人命当赌注。;
楚晓妍在车里扒着窗户看,见姜远没再犟,反而主动认错,忽然觉得刚才那个想靠关系蒙混过关的姐夫,和现在这个低头认账的姐夫,好像不是一个人。
原来再厉害的人,也有认错服软的时候。
“驾驶证给我。;
唐佳怡伸出手,指尖还沾着点刚才开罚单时蹭到的油墨,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姜远把证递过去,唐佳怡低头在上面填暂扣记录,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旁边的拖车已经缓缓驶来,师傅探出头和唐佳怡核对车辆信息,看到那辆劳斯莱斯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却也没多问,只是熟练地准备挂钩。
“扣六个月,罚款一千五。;
唐佳怡把暂扣凭证和罚单递给他,字迹清秀有力。
“拿着这个去交警大队处理,别逾期。;
“谢了。;
姜远接过单子,仔细叠好塞进钱包。
“拖车费我自己付,不用走公账。;
唐佳怡没拒绝,只是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辆劳斯莱斯上,心里了然——能开这种车的,显然不是普通人,但刚才他能坦诚认错,倒比那些仗着身份胡搅蛮缠的强多了。
“下次别抱侥幸心理。;
她补了一句,语气里少了些严肃,多了点提醒的意味。
“你这车不错,撞了修起来贵,撞了人更贵。;
这妞人长得这么漂亮,还这么尽责,只是这话听着带点调侃,却又字字在理,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下姜远的心思。
他看着唐佳怡挺直的背影,警服勾勒出利落的线条,晚风拂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清澈却坚定的眼睛,心里忽然生出几分佩服——这年头,能在权势面前守住原则的人,确实难得。
“说得是。;
姜远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真心实意的认同。
“以后绝对不敢了,多谢唐警官敲打。;
唐佳怡没再接话,只是冲拖车师傅比了个手势,示意可以动手。
师傅麻利地跳下车,拿出工具开始固定车轮,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脆。
姜远站在一旁,看着自己那辆平日里保养得一丝不苟的劳斯莱斯被缓缓架上拖车,倒也没觉得心疼,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轻松——比起侥幸逃脱后的提心吊胆,这种坦然认错受罚的滋味,竟更让人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