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哥家的百货小商店离酒楼工地很近,骑车约莫七八分钟,也就刘山村从村东头到村西头距离。高东虎到的时候,远远就见有工人进进出出,肩扛手提不断往里搬运着装修用材。等离得近了,立马有工人将他认出,忍不住大喊道:“这不是……高工的那个侄儿,小高老板吗?”
“小高老板来了!”
“小高老板老了……”一时,原本寂静的工地顿时沸腾起来。这年头能让大家伙记住的人不多,但高东虎每次来都给他们加餐,也无怪乎工人们会这么兴奋,谁不喜欢这样的老板啊!很快声音传到大堂里面,“哒哒哒”一阵脚步声后,乔小三率先跑了出来。见是高东虎,立马喜不自胜道:“东虎,还真是你来了?哈哈,我还以为大家开玩笑呐!”
“小三哥好……”高东虎招招手,将车停下,此刻有更多的工人跑出来看热闹,吃过几次饭,大家早熟络起来,有人开玩笑道:“小高老板,是不是又来给我们加餐了?”
“对啊,小高老板,这次还是兔肉吗?”
“嘿嘿,说起兔肉,我还真馋了……”
乔小三听着笑骂道:“你们这些家伙,就惦记着吃肉,吴老板哪次做饭给你烧肉了?”
众人顿时讪笑道:“吴老板还真够意思,我做了这么多年工,就没碰见过这么实在的……不过,这不小高老板给的更多吗!”
“就是,就是,吴老板实在,每顿饭都给我们放一斤肉,可大家伙三十几个人分,每人也就能吃一小口。比不得小高老板来阔气啊!”
“嘿,每次小高老板来,我都能分两大块兔肉……”
高东虎见状也不吝啬道:“大家放心,肉肯定是有的,你们只要好好干活就成。”
众人一听立马道:“小高老板放心,我们干活努力着呐!”
“就是,别人家三天干完的活儿,在这儿我们两天就能干完,而且干的质量还好。”
“主要是吴老板大气,顿顿给我们做好吃的。小高老板也隔三差五给我们加餐,我们能不下苦力吗!”
乔小三也道:“这群家伙还真没说大话,吃的是不少,但干起活儿来也不差事,算是我见过质量最高的一批了。”
“哈哈,小三总管,你可算是为兄弟们说了句贴己话。就冲这个,俺们这些天努力干活就没差。”
“就是,就是,小三总管也就平日里凶,关键时刻还是向着大家伙的。”
乔小三笑骂道:“我可不是向着你们,而是你们这群家伙干活确实不惜力,嗯!配得上吴老板的每顿饭。”
眼看乔小三不管面对比自己大的还是比自己小的工人,都能游刃有余,与之打成一片。高东虎忍不住暗暗点头,他早看出小三哥是个有才能的,果然如此。相比之下,二叔虽然讲义气,技术高,也让大家伙信赖,可真要说到领导这一块,还的看乔小三。恩威并施,才能拿住人。
“好了,好了,都去干活吧!东虎兄弟都说了,有肉吃,那肯定是要给你们加餐。大家都努力点,争取对得起这口饭。”
“那必须的。小三总管你就瞧着吧,我们肯定不让小高老板这顿肉浪费了。”
“兄弟们,撸起袖子加油干,让小高老板看看咱们的水平。”
“好,干……”众工人乌泱泱吆喝着,便冲进大堂埋头苦干起来。乔小三这才转向高东虎,无奈道:“东虎兄弟,你算是把他们惯坏了,每次见着你,都嚷嚷着要加餐。不过,这些兄弟确实对得起每顿肉,干的活儿又快又好。绝对是我见过有史以来水平最高的。”
高东虎哈哈笑道:“小三哥你还不知道我嘛!只要活儿干得好,些许肉食算不得什么……”
“那倒是,咱小高老板的阔气,我们一早就领教过了……”乔小三忽地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话说,这酒楼该不会是东虎兄弟你自个儿的吧?”说着便上下打量着高东虎,面露狐疑。他早有这种预感了,要不然,高东虎就算再大气,也不可能隔三差五就送肉啊!
高东虎笑笑,既没肯定也没否定道:“有我一股……”
得!这下乔小三明白了,但紧接着高东虎就道:“这点还请小三哥保密,要不然我二叔的性子不太好办。”
“了解,了解。”乔小三是知晓二叔性子的,要知道这酒楼是高东虎的……或者即便只是高东虎有一股,那也是万万不能收钱的。起码二叔那一份肯定不会要,他也算是明白了高东虎良苦用心,笑道:“东虎兄弟,还的感谢你给兄弟们这一赚钱的机会。”
“哈哈,活儿给谁都是做,当然要给自家人,更何况,没谁比你们做的更好了。”
“哈哈,要说起这个……那我可就不谦虚了,这趟活确实做出了水平,我觉得完全可以成为我们一大代表作。以后也不用跟着别人干了,直接就能打出自己的专属旗号,成立一个建筑队……”
高东虎听得眼前一亮,这不就是他一早为二叔谋划好的路吗?当下笑道:“小三哥这想法不错,嗯……等这趟活完了,咱们细聊。”
“嘿嘿,二哥资历老,到时候要真想弄建筑队,还的他牵头。再一个,东虎兄弟你人脉广,肯定也少不了要你帮衬……”
“好说好说。”
这乔小三确实是个做生意的料,关键在于能认得清自己。高东虎也明白,二叔在管理方面确实欠缺,正需要乔小三这样的人才。再加上大明、老郑他们几个,这基础班子便算搭起来了。这年头包工包料搞建筑也没想象中那么难,有几个核心骨干带头,其他小工临时招皆可,多得是不惜力气的人。
由于骨干需要身先士卒,所以也不存在那么多利益纠葛,多劳多得,少劳少的,大不了就是多出来的利润,哥几个再重新分一分便算了事。主要跟工程规模也有关,像他们这种酒楼式的已经算一桩不小的私家工程了。再大些,也不是私人建筑小团队能承包下的。
两人闲聊几句,便走入大堂,接着高东虎在乔小三带领下,逛了一层、二层,最后在三层见到了二叔。此刻二叔正亲自上手,给一间格栅包厢雕花上漆,这一步骤必须人工完成,而且容不得半点错。
高东虎和乔小三一直等到二叔最后勾勒完一道笔画,收工。后者立马很有眼力劲的端上一杯茶水道:“二哥,您喝茶,辛苦。”
“我说小三子,你现在怎么越来越爱整这些虚的了。”二叔接过茶喝了几口,捶了捶发酸的腰板,又问了乔小三几个各楼层进度问题,这才转向高东虎笑道:‘这才几天,怎么又来了?’
高东虎道:“来城里办事,这不没事就过来看看。”
“得,你小子现在神通大的很,我就不管了。我怎么听下面吵吵说,你又给带肉了?”二叔对兄弟们够义气,但高东虎每次都往外舍肉,他也是真心疼!
高东虎笑道:“难得来一回,这不得带点东西吗?正好中午的时候,还要跟几个朋友一起聚聚。而且,这不酒楼也快完工了吗?给大家吃顿好的也是应该。”
“行吧,你小子心里有数就成……”二叔无力吐槽,他现在根本看不透这个侄子的做事方式方法,可偏偏对方的路越走越宽。这让他有时候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落伍了?
乔小三将他带到这里后,便自顾自去统筹剩余活计,将谈话空间留给了叔侄二人。高东虎也给二叔说了家里近况,听到爷奶、二婶,还有自己大哥大嫂都因为编筐赚了不少钱,接下来还要扎扫把……二叔不由露出笑容,“你这回确实做的不错,不但惠及了咱家里人,还惠及全村,算是给咱老高家狠狠的长脸了。”
高东虎也笑道:“这活儿主要还是县社给的,说起来,我也从中获利不少,算是双赢。”
二叔对这种事却看得很开,摆手道:“世上哪有不赚钱凭白付出的活儿?对村里人来说,家家户户都多出几百块钱收入,这就是你给他们的实惠。有这几百块,上不起学的孩子就能够一年的学杂费,买不起新衣服的过年就能够全家都换一套新衣服,还能买肉吃……至于你赚多少,那是你的本事,跟别人无关。”
高东虎趁势说了拉队伍的事,“二叔,这趟活完了,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拉一支队伍单干?”
“乔小三跟你说的?”二叔立马抓住重点。
“小三哥确实说了一嘴,他说大家热情都挺高的,觉得跟着你干有前途,你不克扣他们工钱,也愿意教他们手艺,跟着你不但能赚钱,还能学到很多。你要是愿意拉队伍,大家伙都愿意跟着你……”
这是乔小三的原话,从中可看出二叔这个人确实不错,得到了大家一致认同。
二叔听了却陷入沉默,半响叹道,“东虎,你应该知道,想要单干没那么简单,首先你的有活儿……没活儿,你就是人品再好,再愿意教别人,兄弟们也开不了工,赚不了钱啊!而要想揽活儿……”二叔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
不管啥年头,想揽活你就得有人有钱,没人你揽不到活,没钱你开不了工……虽然很多工程开始前,都会找甲方要一部分工程款,但真正干起活儿来……形式千变万化,必须的有钱才能保证顺利完工。
涉及到具体的事,二叔不太愿意跟高东虎这个小辈讲,这可能就是长辈那仅存的一点‘尊严’在作祟了。他可以承认自家侄子的优秀,但也不愿将不堪的一面表露出来。
殊不知,高东虎两世为人,对其中的弯弯绕绕早已一清二楚,看出二叔的为难,他并没戳破。而是笑道:“总之,这是一条路子,二叔你先自个儿想想,涉及到具体的事……咱们到时候再说。”
二叔点头也没继续说下去,但打心眼里他不太认为这事能成。他做了十几年工,跟过的工头不是一两个,对其中的难度一清二楚。也就乔小三他们几个愣头青,会生出单干的想法。实际上,这次能揽到这样的活儿,完全是高东虎面子。
接下来,叔侄二人没再谈这方面的事,眼看快中午,高东虎便找到乔小三,让他多带了两个人去包子铺取餐。之前他给二叔留了一辆自行车,加上他的便是两辆,工地上还有两辆是附近招来的两个工人自带的,四个人四辆自行车,加上吴老哥,足够将饭菜运来了。
有工人见此,忍不住道:“看样子,咱们中午是要吃大餐啊,要不然用不了这么多车。”
有相熟的更是直接问起高东虎,“东虎兄弟,能不能给透露一下,都有啥好吃的啊?”
“就是就是,给我们透露一下呗。”
这会儿差不多到了饭点,除了少数几个技术工在收尾,剩下工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洗漱准备吃饭了,再加上乔小三不在,规矩自然没那么多。高东虎也不扫兴,笑道:“别的我不知道,但中午至少会有四只兔子。
嗯!每十人能分一整只的那种。
另外,来的时候我听吴老板说,他个人赞助了十斤猪肉……肉棒骨管够,说是工程即将收尾,要感谢大家伙儿这些天来的付出。所以,大家伙应该是有口福了。”
“啊,什么,我没听错吧?四只兔子,十斤猪肉,还有肉棒骨……”工地气氛一下就沸腾起来,“小高老板,你说的是真的?真有这么多肉?”
“那可是四只兔子,十斤猪肉啊……还有肉棒骨。肉棒骨真的管够吗?”
“哈哈,每人分一根应该是不成问题的。”高东虎也不好说,毕竟这儿的人太多,每人一根也是不小的数字,真要管够……每个人饭量都不同,如果全吃肉棒骨,不吃菜,不吃主食,那肯定是不够的。
好在人们很知足,“一根就行啊,一根已经很多了。”
“就是,就是……咱们平时在家,一根肉棒骨熬汤,都够一家人吃了。这会儿一人能分一根……吴老板大气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