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
冰冷的粥滑过喉咙,带着一丝苦涩的味道。
这是她熬了无数次的粥,第一次觉得如此难以下咽。
她一勺一勺地吃着,泪水无声地落在粥里。
吃到最后,她将空碗放在桌上,看着那些为周生辰准备的东西。
绣好的鸳鸯手帕、练琴时用的琴谱、还有那件从未送出去的素色披风。
沈清辞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将头上的珠钗一一取下,将脸上的妆容慢慢擦掉。
铜镜里的女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憔悴,只是眼底的空洞,比之前更深了。
她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将那件石榴红的蹙金绣裙取了出来,放在床上。
然后,她又拿出剪刀,像上次剪碎绸缎那样,将裙子一点一点地剪碎。
金线绣成的缠枝莲纹被剪成了无数碎片,散落在床上,像一地破碎的火焰。
做完这一切,沈清辞坐在床边,看着满地的碎片,突然笑了。
这一次,她的笑容里没有凄凉,也没有不甘,只有一种彻底解脱的平静。
她知道,从今天起,那个为周生辰痴狂的沈清辞,已经死了。
往后的日子,她不再是那个追逐爱情的少女,而是丞相府的小姐,是沈从安的女儿。
她的执念,她的爱恋,都随着这碗凉透的粥,随着这件被剪碎的裙子,彻底烟消云散了。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满地的碎片上,泛着清冷的光。
沈清辞靠在床柱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她没有哭,只是觉得很累,很累。
或许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而小南辰王府内,周生辰正坐在书房里,看着桌上的公文。
侍卫进来禀报,将沈清辞来府外求见,以及送来冰糖莲子粥的事情一一告知。
周生辰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淡淡道。
“知道了,下去吧。”
侍卫应声退下。
周生辰看着窗外的月色,沉默了许久。
他并非不知道沈清辞的心意,只是感情之事,容不得半分勉强。
他的心早已给了时宜,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对沈清辞的决绝,或许残忍,却是对她最好的成全。
他拿起桌上的一盏灯,起身朝着漼时宜的住处走去。
他要去告诉她,明日他会亲自去漼府,商议大婚的细节。
他要让她知道,他对她的心意,从未动摇过。
夜色渐深,两座府邸,两种心境。
一场执念的落幕,预示着另一场幸福的开启,只是这幸福的背后,沈清辞破碎的心,和沈家暗藏的怨毒,早已在暗处埋下了隐患,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天。
三日后的早朝,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
晨光尚未完全穿透云层,太极殿内已列满文武百官,朝服的玄色与朱色在昏暗的光线下交织,空气中弥漫着隐秘的紧张。
沈从安站在文官队列的前端,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
他一夜未眠,眼底的红血丝比前日更重,目光死死盯着御座下的空地,仿佛要将金砖灼出洞来。
漼太傅则立在文官队首,银须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他身姿挺拔,虽年近五旬,却无半分老态,目光沉静地落在御座上的刘徽身上,偶尔扫过沈从安时,眼神里的寒意如冰刃般锐利。
昨日他已得知沈从安两度闯宫求见皇上,虽未成功,却也足够让他看清这位丞相的偏执。
为了女儿的执念,竟不惜搅动朝局,这般心性,日后必是祸患。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李德全尖细的嗓音打破殿内的寂静,他垂着首,目光不敢在沈从安和漼太傅之间多做停留。
话音刚落,周生辰便从武官队列中走出。
玄色朝服上绣着暗金色的纹路,随着他沉稳的步伐微微晃动,腰间的玉带勾勒出挺拔的身形。
他面容冷峻,眉眼间带着常年镇守边关的肃杀之气,却在看向御座时,语气恭敬而坚定。
“臣,有奏。”
刘徽坐直身体,眼底掠过一丝了然,抬手道。
“皇叔请讲。”
周生辰上前一步,目光扫过殿内众臣,最终落在沈从安身上时,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三日前陛下命臣斟酌婚事,今日臣已有答复。”
他顿了顿,声音掷地有声。
“臣恳请陛下赐婚,迎娶漼氏时宜为南辰王府正妃。”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响起细碎的骚动。
虽早有预料,可亲耳听到周生辰当众宣告,众臣还是难掩惊讶。
更让人意外的是,他只提了正妃之位,对沈从安连日纠缠的侧妃之事,竟半个字未提,显然是绝了沈家最后的念想。
沈从安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比殿外的乌云还要难看。
他猛地抬头看向周生辰,眼神里满是怨毒与不甘,嘴唇翕动着,似乎想开口反驳,却被刘徽抢先一步。
“准奏!”
刘徽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皇叔与漼小姐情投意合,此乃美事。李德全,即刻拟旨,择下月十六为吉日,举行大婚。”
“奴才遵旨!”
李德全连忙应下。
“陛下英明!”
漼太傅率先出列,躬身行礼,声音洪亮。
“小南辰王与小女婚事得陛下赐准,实乃漼家之幸,亦是北陈之幸。”
他抬起头时,目光越过人群,直直看向沈从安。
那眼神没有愤怒,也没有嘲讽,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这眼神比任何斥责都更伤人。
在漼太傅眼中,沈从安连日来的筹谋与纠缠,不过是一场徒劳的闹剧,连让他动怒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