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看来,那些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他对她的好,或许就像对王府中的其他侍从一样,不过是出于师父的责任与关照。
而他心中真正牵挂的人,是那个能让他在信中写下“心有所系”的女子,是那个如寒梅般让他惦念的人。
“姑娘,您要是累了,就歇会儿吧。”
成喜见时宜拿着书册发呆,书页半天没翻一页,忍不住轻声劝道。
“这典籍也不急着整理,咱们明日再弄也一样。”
时宜深吸一口气,将书册放在桌上,勉强笑了笑。
“不用,我没事。你帮我把那边的针线筐拿来,我先把破损的书脊缝补一下。”
成喜取来针线筐,看着时宜拿起针线,笨拙地缝补书脊。
她的手指很巧,平日里绣帕、缝衣都做得极好,可今日却频频出错,针尖好几次扎在指尖上,渗出细小的血珠。
她却像没察觉似的,依旧低着头,一下一下地缝着,眼泪落在泛黄的书页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成喜心中不忍,却也知道劝不住。
她只能默默坐在一旁,为时宜续上热茶,时不时帮着递些针线,看着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阁楼里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直到暮色降临,阁中渐渐暗了下来,时宜才停下手中的针线。
她看着桌上缝补好的几本典籍,指尖轻轻拂过整齐的针脚,声音低低地说。
“成喜,我们回去吧。”
两人走出藏书阁时,夜色已经笼罩了王府。
廊下的宫灯被逐一点亮,昏黄的灯光映着积雪,泛着温暖的光晕。
时宜走在前面,脚步有些虚浮,路过书房时,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看着紧闭的房门。
周生辰应该还在里面处理军务,或许,他正在灯下,想起那个让他“心有所系”的人。
“姑娘,快走吧,夜里风大。”
成喜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时宜点了点头,转身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寒风拂过脸颊,带着刺骨的凉意,却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告诉自己,从今往后,不要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心思。
只做他的徒弟,安安静静地待在王府里,看书、练字,看着他守护北陈的江山,看着他找到心中牵挂的那个人。
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砸在衣襟上,很快便被寒风冻成了冰粒。
她想起信中那句“唯愿她平安顺遂,寻得良人”,心中一阵酸楚。
原来,他早已为那个人想好了未来,而她的未来,却从未在他的计划里。
回到住处,时宜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飘落的零星雪花,手中握着那支周生辰送她的素银簪子。
簪子冰凉,一如她此刻的心。
她想起白天在藏书阁看到的信,想起周生辰昨日说的话,心中的委屈与失落像潮水般涌来,让她忍不住伏在桌上,轻轻啜泣起来。
成喜站在一旁,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满是心疼,却只能默默递上帕子,轻声安慰。
“姑娘,别伤心了。王爷或许只是……只是有难言之隐。您这么好,总会有人懂得珍惜您的。”
时宜摇了摇头,泪水打湿了帕子。
“成喜,我知道。只是……只是我心里好难受。我以为,他至少会有一点点在意我,可原来,他心里早就有别人了。”
她不知道的是,书房里的周生辰,此刻正对着案上的舆图发呆,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张空白的信纸。
他想起白天在梅树下,时宜泛红的眼眶,想起她那句“哪怕只是以徒弟的身份”,心中便一阵刺痛。
他多想告诉她,信中那个“心有所系”的人,从来都是她。
他坚守的誓言,从来都不是不愿回应的借口,而是怕给不了她未来的无奈。
可他不能。
他是北陈的南辰王,是立下“不娶妻妾、不生子嗣”誓言的人。
他肩上扛着的,是北陈的江山,是数十万兵士的性命。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将时宜卷入朝堂的纷争,更不能让她因为自己的誓言,一辈子受委屈。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窗棂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书房与住处,不过隔着一个庭院,却像是隔着两个世界。
一个人在灯下隐忍,一个人在窗前啜泣,唯有漫天飞雪,见证着这份不敢言说的心意,在寒冬中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