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与水脉的奥秘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慕容文远与苏明月深深卷入。接连数日,听雪小筑的书房几乎成了两人除用餐歇息外停留最久之地。烛芯剪了一截又一截,宣纸用去厚厚一叠,那些由苏明月破译、整理出的古老信息,逐渐拼凑出一个令人心惊的轮廓。
“看这里,”明月用沾着墨迹的指尖,点在综合图上一处位于东南外海、被特殊符号标记的区域,那里是星图中“璇玑之门”投影与一条异常活跃的地下暗流(根据父亲笔记推断)的交汇点,“结合父亲关于地脉变动的推测,以及近海渔民流传的‘鬼漩’传说,下一次‘门’户开启最可能的位置,或许就在这片海域。时间……”她翻出另一张推算稿,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干支与星宿方位,“根据‘璇玑之门’甲子一现的规律,以及星辰当前运行速度,应在……明年惊蛰前后。”
惊蛰!万物复苏,春雷始鸣。天地之气交泰变动之时,正是时空壁垒可能最为薄弱之刻!文远心中凛然,距离此刻,已不足半年。
“锚定之物……”明月抬起眼,目光落在文远一直随身携带的龙珠上,又轻轻抚过自己发间的玉兰簪,“笔记中提及‘以心血魂念温养,羁绊愈深,锚定愈固’。文远,你与龙珠气息相连,它或许已认可你为主。而这玉簪……”她微微蹙眉,“我总觉得,它似乎在我身边,才能隐隐激发那仿品玉玦的些微灵性。”
文远若有所思。他想起归墟之龙将龙珠赠予他时的目光,那并非简单的赠予,更像是一种托付与认可。而明月与玉簪、乃至与苏家血脉的特殊感应,是否正是另一种形式的“锚”?他来自异世,龙珠是引路的灯塔,而明月与苏家,则是系住他这艘漂泊之舟的缆绳?
“无论这‘锚’究竟是什么,”文远握住明月的手,感受着她指尖因长时间握笔而生的薄茧,语气坚定,“既然方向已明,我们便早做准备。归墟之行,势在必行,但绝不能再像上次那般被动。”
他心中已有计较。需提前勘探那片海域,熟悉水文气象;需打造更为坚固迅捷的船只;需储备足够的物资;更重要的是,需在朝堂与江湖布下更多的眼线与后手,以防在他们离开期间,再生变故。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文远与明月潜心研究星图秘语之际,外界的风波并未因蔡京的暂时沉寂而止息。这日,文远正在市舶司衙门处理积压公务,一封来自汴京的密信,由常五亲自送了进来。
信是文远安插在汴京的眼线所发,内容简短却足以让人心惊:官家近日染恙,虽非重症,但已数日未能临朝。更令人不安的是,有御史上书,旧事重提,隐隐将东南此前漕粮延误、军粮亏空之事,与“天象示警”联系起来,暗指慕容文远虽扳倒贪官,但其“擅改祖制,行事酷烈”,亦引得“天心不悦”。虽未明着弹劾,但其心可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常五愤然道,“定是蔡京那老贼余党在兴风作浪!”
文远面色凝重。皇帝病重,朝局必然再生波澜。蔡京虽闭门思过,但其党羽遍布朝野,只需一个契机,便可卷土重来。这“天象示警”的流言,恶毒之处在于难以辩驳,一旦与皇帝病情联系起来,极易引发猜忌。他这市舶司提举的位置,看似稳固,实则仍如履薄冰。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安稳地等到明年惊蛰。”文远将密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密切关注汴京动向,尤其是与蔡京府邸有往来之人。另外,给易卜拉欣去信,请他加快搜罗海外典籍和招募造船工匠的速度,我们需要更快、更坚固的船。”
时间,突然变得紧迫起来。
是夜,文远回到苏府,将汴京来的消息告知了苏清婉与明月。
苏清婉听完,神色冷凝:“蔡京党羽这是见明刀明枪不成,便想用这等阴损手段。陛下龙体关乎国本,此等流言最是伤人。需得设法化解,至少,不能让他们将脏水泼到苏家和你头上。”
明月则更关心归墟之行:“若朝局有变,我们探寻‘璇玑之门’的计划,是否会受影响?”
文远沉吟道:“计划不变,但需更加隐秘,速度也要加快。朝堂之事,我会设法周旋。大姐,明州与同盟,还需你多费心稳住。”他又看向明月,“星图与水脉的推演,也要加紧。”
便在这商议之时,窗外原本星光黯淡的夜空,忽然毫无征兆地划过数道极其亮眼的流星,曳着长长的、异乎寻常的蓝白色光尾,瞬间照亮了半个天际,随即湮灭在东南方向!
三人皆是一怔,走到窗边望去,夜空已恢复沉寂,仿佛刚才那诡异的流星群只是幻觉。
“流星贯空,其色异白……”明月低声吟诵着父亲笔记中的一句偈语,脸色微变,“笔记有载,此乃‘界力激荡,门户不稳’之兆!”
文远心中更是震动,他怀中的龙珠,在那流星划过的瞬间,分明传来一阵清晰的、带着警示意味的灼热!
山雨欲来风满楼。
朝堂的暗箭,天象的异动,无不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他们探寻归墟与时空秘密的道路,注定不会平坦。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