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李弘被废,圈禁宗人府,其党羽连夜被三司清查抓捕。昔日煊赫一时的三皇子一系,顷刻间树倒猢狲散,抄家的封条贴满了相关府邸,京城街道上不时能看到被押解的官员家眷,朝野上下为之噤声,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肃杀与平静。
然而,表面的尘埃落定之下,潜藏的危机并未根除。最大的隐患,便是那些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般隐匿逃窜的西域火罗教余孽,以及那块牵动着无数人心神、承载着上古秘密的星陨珏。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气氛依旧凝重。
五皇子李谦在御医的全力救治下,终于悠悠转醒。他身体极度虚弱,脸色苍白如纸,说话都带着气若游丝的颤抖,但神智清醒后,便强撑着将自己在府中如何被伪装成仆役的火罗教徒暗算、如何被迷药迷晕后秘密转移至西山祭坛、又如何在祭坛上被抽取血液的经过,一字一句详细禀明。其说辞与谢景宸之前的陈述完全吻合,互为印证,彻底坐实了李弘的罪行。
皇帝看着这个劫后余生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怜惜,亦有审视。星图显影中,那颗微弱却坚韧、与紫微星隐隐共鸣的命星,让他无法再忽视这个平日里低调谦和、并不显眼的儿子。
“谦儿,你受苦了。”皇帝温言安抚,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温情,“好生在宫中将养,不必忧心朝中之事,一切有朕做主。”说罢,便让人将李谦送回寝宫,派专人照料。
殿内只剩下皇帝、谢景宸与枢密使、大理寺卿等几位心腹重臣。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那块被随意放在御案上的黑石板——星陨珏之上,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忌惮与好奇。
“此物……便是那搅动风云的星陨珏?”皇帝伸手拿起石板,指尖感受着那非金非玉、触手冰凉的奇特触感,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前朝因它而亡,如今,朕的儿子又因它而兄弟阋墙,几乎酿成大祸。看来,它果真是不祥之物。”
枢密使躬身出列,语气郑重:“陛下,此物既关乎国运,又引动邪教觊觎,留在世间,终是祸端。依老臣之见,不若将其彻底毁去,以绝后患!”
“毁去?”皇帝摩挲着石板上的星图纹路,不置可否,目光转向谢景宸,“景宸,你亲手组织了仪式,也曾近距离接触过此物,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谢景宸心中早有计较,闻言沉声答道:“陛下,臣以为,星陨珏本身并无正邪之分,关键在于使用者的人心。它蕴含的星辰之力与上古秘密是真实存在的,即便毁去此物,那些知晓其存在并渴望得到它的人依然会不择手段,祸端未必能彻底断绝。况且,西域火罗教对其志在必得,若知晓珏已被毁,恐会因绝望而采取更极端的报复手段,危害边境安宁。”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臣以为,不如暂且将其妥善封存,并由陛下下旨,昭告天下,言明此物已在西山仪式中因力量反噬而彻底崩毁,不复存在,以此断绝各方势力的念想。同时,暗中加强对其真正藏匿之处的守卫,再放出些许似是而非的线索,引蛇出洞,将那些不甘心的火罗教余孽及暗藏的野心家一网打尽!”
这番话既稳妥周全,又暗藏进取之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既解决了星陨珏的存放难题,又能借机清除残余隐患。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微颔首:“此言老臣谋国,甚合朕意。便依你所奏。”他当即下令,“传旨天下:三皇子李弘勾结邪教,私藏前朝禁物‘星陨珏’,意图谋逆,现已伏法。其所持邪器‘星陨珏’,已于西山观星台仪式中因力量反噬彻底崩毁,化为飞灰,不复存在!钦此!”
旨意迅速以六百里加急传遍全国,安抚民心的同时,也给那些觊觎星陨珏的势力泼了一盆冷水。与此同时,皇帝秘密召见谢景宸与殷璃,将真正的星陨珏石板交由二人,命他们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为其寻找一个万无一失的藏匿之地,同时全权负责后续“引蛇出洞”的计划。
靖安侯府,密室。
“陛下这是将一块烫手的山芋,又原封不动地塞回了我们手里。”殷璃看着桌上静静躺着的黑色石板,苦笑着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谢景宸却目光沉静,指尖轻轻划过石板:“这既是信任,也是考验。藏匿星珏,看似危险,实则也给了我们主动权。我们可以借此布局,引出那些藏得更深的敌人,一劳永逸地解决隐患。”
“你是说……火罗教的余孽?”殷璃挑眉问道。
“不止。”谢景宸眼神锐利如鹰,“李弘虽倒,但他在朝中、军中经营多年,残余势力未必能彻底清除干净。还有那些对皇位仍有觊觎之心的其他势力,难保不会对星珏动心。我们可以伪造一个假的藏匿地点,故意放出风声,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一个“瓮中捉鳖”的计划,在两人低声商议中逐渐成型。他们决定以京郊某处前朝皇陵为诱饵——皇陵本就神秘,且与“前朝秘辛”的设定契合,最易勾起野心家的贪欲。
数日后,京城的暗流中开始悄悄流传一个消息:星陨珏并未完全毁去,其核心部件被皇帝秘密交给心腹重臣保管,藏匿地点极为隐秘,据说与京郊的裕陵(一位前朝闲散王爷的陵墓)有关,那里不仅藏着星珏,还可能存有激活它的另一半秘法。
这个消息传播得极为巧妙,似是而非,既有“知情者”的细节佐证,又留有诸多悬念,足以勾起那些有心人的最深贪欲。
果然,鱼儿开始上钩了。
先是京兆尹衙门接到报案,称西郊几处前朝勋贵墓地出现可疑人影窥探;紧接着,负责看守西山观星台遗址的士兵遭遇了小股不明身份者的夜袭,对方目的明确,并非劫财,而是在遗址周围反复搜寻,似在寻找什么线索。
这一切,都在谢景宸与殷璃的预料之中。他们通过沈墨的暗桩和顾九章的地下网络,严密监控着裕陵及另外几处故意放出风声的“假地点”,张网以待,只等大鱼入网。
这一夜,月黑风高,乌云遮月,正是夜袭的绝佳时机。位于京郊东北方向的裕陵,四周一片死寂,只有虫鸣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避开外围的巡逻守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陵园深处。
这几人身法诡异,行动迅捷,显然是火罗教的精锐教徒。他们手中拿着罗盘和奇特的探测工具,在裕陵深处一处看似普通的陪葬墓冢前停下,对着墓冢方位反复测算,随后便取出工具,小心翼翼地挖掘起来。
他们显然对星陨珏的气息有所感应,挖掘的位置精准无比,正是谢景宸与殷璃事先布置好的机关暗格所在。就在他们的工具即将触碰到暗格的瞬间,四周骤然火把通明,照亮了整个陵园!
“诸位深夜造访裕陵,想必是为星陨珏而来吧?”谢景宸手持长剑,与殷璃并肩而立,周围是密密麻麻的禁军精锐和他们麾下的好手,将这几名火罗教徒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那几名火罗教徒见中了埋伏,脸上顿时露出绝望与疯狂之色。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红袍的教徒,腰间挂着与西山那名老祭司相似的骨饰,显然是残余的核心头目。他嘶吼一声,从怀中掏出几个黑色的弹丸,正是火罗教特制的毒烟弹,就要向四周掷出!
“放箭!”谢景宸毫不犹豫地下令。
密集的箭雨瞬间覆盖了那片区域!火罗教徒纵然身手不凡,但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被强弓硬弩集火,根本无从躲避。惨叫声此起彼伏,几名教徒顷刻间便被射成了刺猬,当场毙命,连那危险的毒烟弹都未能来得及引爆。
清理战场时,从那名红袍教徒的怀中搜出了与西域总部通信的密信,以及一份标注了数个可能藏匿点的地图,其中就包括他们之前监控的几处“假地点”。密信中提到,火罗教高层对星陨珏志在必得,已派遣更多精锐潜入中原,务必夺回星珏,完成未竟的仪式。
“看来,他们潜藏的大部分残余力量,这次应该被清理得差不多了。”殷璃看着地上的尸体,长舒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
谢景宸却微微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未必。狡兔三窟,火罗教经营多年,在中原根基深厚,未必没有更深的隐藏势力。而且,”他目光扫过陵园外漆黑的远处,语气凝重,“我总觉得,这次来的,似乎太容易了些……像是被推出来探路的石子,真正的核心人物,恐怕还在暗处观望。”
他的直觉没有错。在裕陵数里之外的密林阴影中,一双冰冷而充满恨意的眼睛,正遥遥注视着陵园方向的火光。那是一名身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腰间同样挂着火罗教的骨饰,却比死去的红袍教徒更为精致复杂。他看着裕陵方向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随后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瓮中捉鳖,确实捉住了一些虾兵蟹将,但真正的大鱼,依旧在暗处游弋。星陨珏带来的风波,远未到平息之时,一场更大的危机,仍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