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镜子前,练习室的灯光照在脸上,有些发烫。刚才那句“大家好,我是姜美丽”还留在耳边,像一个开始,而不是结束。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消息:“今天十点,舞台编排联审会议,徐若琳要求三人共同确认方案。”
我没有回,把手机翻过来放在长凳上。昨天夜里我把动线图改到了最后一版,连灯光切换的时间都标得清清楚楚。三段试演视频也传进了群组,没有附带任何解释文字。我知道她会看,也知道她曾经用多少次“流程不全”“细节不清”来压下我的提案。
可这一次,我不想再被拖住。
会议室里空调开得很足。我进门时,关毅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冲我点了下头。徐若琳晚到两分钟,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比往常轻。她坐下后没说话,直接打开了平板。
会议主持按流程让我先汇报。我起身走到投影前,手指划过屏幕,把主舞台的移动路径一帧帧拆解出来。“副歌部分需要换气间隙,所以设计成向左平移三步,避开强风区。”我说,“如果临时调整站位,会影响声压稳定。”
她说完,屋里安静了几秒。
另一个制作人问:“能不能让徐若琳站中心?毕竟是双人舞台。”
我答:“可以,但她的音域偏高,强光直射容易造成听觉偏差,建议她站右后半区。”
没人反对。
我等着她开口。以前只要我说完,她总会挑出一点漏洞,然后无限放大。可这次,她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笔记,合上了平板。
“就这样吧。”她说,站起来走了。
门关上前,她的背影停顿了一瞬,像是想回头,又没有。
我没动,也没追上去问什么。只是把打印稿收进文件夹,指腹擦过纸页边缘,那里有一道折痕,是我昨晚反复修改时留下的。
回到训练室已是中午。我正对着动作镜调整脚步节奏,道具组突然打来电话,说主舞台升降台出了问题,备用路线要重新编排。
我立刻叫了舞团成员集合。新路线压缩了走位空间,原本预留的换气点被取消,我必须在两段高音之间完成转身和跨步,稍有偏差就会破音。
我们试了三次,每次都卡在第二段桥接处。
我停下来喘气,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板上。就在这时,我听见控制台那边传来声音。
“把左区追光延迟两秒。”
是徐若琳。
技术员愣住:“这不符合标准流程。”
“那就记成特例。”她站在调音台旁边,目光没看我这边,“别让所有人陪一个失误重来。”
灯光随机调整。第四次排练,我顺利完成了衔接。
没有人鼓掌,但我听见舞伴小声说了句“成了”。
我没去看她。她也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控制室。
下午三点,我在休息区整理新的排练记录。关毅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份日志。
“你知道吗?”他开口,“从昨天到现在,她取消了三个你之前被卡住的审批节点。”
我看向他。
“不只是默许。”他说,“她在主动松手。”
我低头看着笔尖,墨水在纸上洇开一个小点。
“你觉得她是认输了?”
“不是认输。”他摇头,“是开始算代价了。她比谁都清楚,这场风波之后,公司不会再容忍无意义的内耗。”
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过去那些被删掉的录音、突然消失的演出名单、一次次被退回的方案,都不是小事。可现在,那些阻碍一点点退开了。
傍晚六点,我独自回到主舞台做最后确认。空荡的场地只剩下几盏工作灯亮着,我站在中央,闭眼模拟一遍完整的走位。
脚步声从后台传来。
我睁开眼,看见关毅站在侧幕边。
“你还记得第一次试唱吗?”他问。
我笑了下:“怎么不记得。那天我只是想去帮妹妹录demo。”
“结果你一开口,我就知道——这个人不能放过。”
我转过身,面对舞台尽头的黑暗。“那时候我以为,只要能唱歌就够了。”
“现在呢?”
“现在我知道,光唱得好不够。”我说,“你还得站得住。”
他走近几步,声音低了些:“她今天做的那个决定,不是为了帮你。”
“我知道。”我说,“她是为自己选了一条新路。”
“那你准备怎么走下一步?”
我没马上回答。远处传来设备归位的声音,有人在收拾麦克风线。
“我不再需要事事防着她了。”我说,“我可以把力气用在别的地方——比如,让这首歌真正属于我。”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种熟悉的笃定。
“那你记住这个感觉。”他说,“这才是你该有的位置。”
我深吸一口气,走向舞台中央。灯光师似乎察觉到我的动作,缓缓推起主光。
就在我抬起手准备试唱第一句时,耳机里突然响起提示音。
“紧急通知,媒体组刚刚截获一条未发布通稿,标题是《知情人士曝姜美丽录音棚冲突内幕》,来源标记为外部合作方。”
我停下动作。
关毅立刻掏出手机拨号,语气沉了下来:“查转发链,锁Ip,五分钟内给我反馈。”
我摘下耳机,握在手里。金属外壳有点凉。
台下依旧安静,只有控制台的指示灯一闪一闪。
我重新戴上耳机,按下通话键:“等查到源头,告诉我一声。”
关毅抬头看我,眉头微皱。
“你不问内容?”
“没必要。”我说,“他们想让我慌,可我现在只想把这首歌练熟。”
话音落下的瞬间,主灯忽然暗了一下。
紧接着,整片舞台陷入短暂的黑暗。
只有角落的应急灯亮起一缕微光,照在我的鞋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