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监控屏幕上的红点消失了。
我盯着那片空白区域看了几秒。赵强据点的信号源断了。不是设备故障,是人为关闭。
苏晨在休息,闹钟还没响。我拿起记录本翻到最新一页,上面写着昨夜最后一次监听内容:“全带上,这次必须拿下。”声音很急,不像撤退前的语气。
我起身走到操作台前,调出无人机今早六点传回的画面。镜头扫过赵强藏身的仓库,门敞着,地上散落几件破衣服,墙角那台老对讲机还在响,播放着循环录音——“安全屋急需支援,请速来”。
声音格式和之前他们发的求救信号一样,但内容变了。
我立刻拨通张磊的通讯器。
接通后我没说话,只把音频外放给他听。那边安静了几秒,然后他说:“他们在引我们出去。”
“对。”我说,“不是求援,是调虎离山。”
他没再问,我知道他已经明白。赵强发现燃油假消息传出后,多支队伍正朝他那里去。他不想被围攻,就反过来设局,假装安全屋出事,想把我引出来。
可他不该用同一个频道,更不该留下那台还在播的机器。
我让张磊十分钟内到东门集合,带上三人小队,穿轻便护具,不带重武器。我们不是去打仗,是去钓鱼。
七点零三分,车队出发。一辆改装皮卡打头,后面跟着两辆手推车,装着几个明显标有食品和净水片字样的箱子。车子走得很慢,路线也暴露,直奔城西废弃化工厂——那是距离信号源最近的一处开阔地,适合埋伏。
我和张磊坐在副驾,其余两人负责押运。车轮碾过结冰的路面,发出闷响。风从缝隙钻进来,吹得人脸颊发冷。
快到厂区大门时,我让车队停下。远处能看到几根断裂的烟囱,墙体大片剥落。地面看起来平整,但我知道这种地方最容易藏陷阱。
我拿出望远镜观察西侧平台。那里有通风井出口,视野好,能看清整个入口通道。如果我是赵强,会让人守在那里。
我把位置指给张磊看。他点头,没说话,收拾背包准备绕行。他的任务不是参战,是潜入高处,等赵强现身时动手。
我们重新启动车辆,缓缓驶入厂区。轮胎压过一段塌陷的管道盖板,车身轻微晃动。我握紧座椅边缘,眼睛盯着前方。
突然,走在前面的队员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他伸手撑地的瞬间,地面裂开一道缝,一股黄褐色液体喷了出来。他反应快,立刻后退,但裤腿还是沾上了。布料马上开始冒烟。
“酸液!”有人喊。
所有人往后撤。押运车停在原地,钥匙还插在点火器上。
混乱中,我看到西北角的废料堆后闪出一个人影。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三名跟班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手里拿着铁棍和绳索。
然后,赵强从主厂房的阴影里走出来。
他穿着厚实的防化服,脸上带着护目镜,腰间挂着一把长刀。他走到车边,伸手去拔钥匙,嘴角扬起。
“等你们很久了。”他说,“林越,你终于肯出来了。”
我没下车,只是打开车窗,看着他。
他低头检查箱子,打开一个,里面全是压缩饼干和维生素片。“就这点东西?你还真看得起自己。”
我说:“你不该碰这辆车。”
他笑了一声,“现在说这个,晚了吧?”
话音刚落,他头顶的通风井口传来金属摩擦声。他抬头的瞬间,张磊从上方跳下,一肘撞在他后颈。赵强往前扑倒,手里的刀甩出去老远。
张磊落地站稳,迅速弯腰,在赵强腰间一摸,抽出一串金属钥匙。他退到墙边,背靠水泥柱,举起手示意我看到了。
赵强趴在地上咳了几声,慢慢撑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张磊,又看向我,眼神变了。
“你早就知道?”他声音有点抖。
“你的信号太急。”我说,“真有紧急情况,不会反复用同一段录音。而且你忘了,上次你派人跟踪张磊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喜欢在高处设伏。”
他咬牙站起来,抹了把脸,“所以你是故意来的?”
“我不来,你怎么会露面?”
他盯着我,拳头攥紧,“你以为拿到钥匙就有用了?那库房在地下三层,没有密码锁打不开。”
“我不需要开门。”我说,“我只要别人知道你丢了钥匙。”
这时,高处的三个跟班已经乱了阵脚。他们原本等着下令抓捕,现在看到老大被扑倒,武器被夺,没人敢动。
其中一个探出身子大喊:“强哥!怎么办?”
赵强没回头,只吼了一句:“别管我!走!”
但他们没动。张磊站在平台上,手里举着对讲机。我把预先录好的声音按下播放键。
“你们的老大已经被我们控制,放下武器,还能活着离开。”
声音在空旷的厂区回荡。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扔下棍子,转身跑了。剩下两个犹豫几秒,也从另一边撤离。
赵强站在原地,肩膀塌下去一块。
我走下车,走到他面前。“你可以走。”我说,“但记住,下次别打着安全屋的主意。”
他没说话,弯腰捡起刀,一瘸一拐地往厂房深处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张磊手里的钥匙串,然后消失在黑暗里。
我让队员收好物资,准备返程。张磊把钥匙交给我,我让他先回车上等。
临走前,我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喷过酸液的地面。腐蚀痕迹还在扩散,像一张慢慢张开的嘴。
傍晚五点二十八分,我回到安全屋东门。苏晨刚醒,正在检查设备。我把钥匙递给他。
“存好。”我说,“别让任何人碰。”
他接过钥匙,放进保险柜,顺手打开记录表。“外面怎么样?”
“他设了陷阱。”我说,“但我们进去了,也出来了。”
他抬头看我,“他是不是以为我们真的中招了?”
“他是这么想的。”我走向主控台,“但他不知道,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躲。”
监控画面切换回厂区。空地上只剩那辆皮卡,车门开着,风吹得座椅晃动。探照灯扫过围墙,照亮一小段雪地。
我坐下来,打开通讯日志。最新一条记录是下午三点十四分,来自未知频道。
“西北仓库没人了,门开着,里面有血迹。”
我没删这条信息,也没回复。只是把它标记为“已读”,归入“外部动态”文件夹。
张磊走进来,脱掉外套挂在椅背上。“明天要不要再去一趟?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
我说:“不用。”
他坐下,搓了搓手。“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盯着屏幕上的地图,手指移到加油站西北角那个红点上。
“等。”我说,“他会来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