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下的血珠还在滑落。
陈默盯着那滴血，从苏红袖的脖颈滚下，落在沙地上，发出轻微的“嗤”声，像是烧红的铁碰到了水。他没再说话，也没动。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右眼的双月纹路已经裂开，血丝爬满了整张脸。他能感觉到身体在变冷，心跳越来越慢。系统没有提示，也没有警告。他已经不在规则里了。
他松开了握着锈钥匙残柄的手。
钥匙掉进裂隙坑底，发出一声闷响。他不再试图改写什么，也不再计算最优解。他只是抬起手，咬破舌尖，把最后一口血喷在右眼上。
银白色的齿轮光纹闪了一下，随即稳定下来。
他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浮现出一段代码——最原始的那种，没有封装，没有优化，一行一行，像他刚学编程时写的那样。他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地输入，手动执行。
“终止序列同步。”
“释放原质反冲。”
数据通道短暂打开。镜返的权限被强行调用，绕过了陈诡设下的生命值锁死机制。代价被抵消一半，但他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他睁开眼，转身。
一把抽出苏红袖腰间的唐刀，刀刃划过空气，带起一道轻响。他没看她，只是反手从她肩后撕下一片染血的龙鳞。
鳞片入手温热，还带着她的体温。
他将鳞片按在自己胸口，用力刺入。疼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没停下。吸血鬼序列的最后一丝共鸣被激活，龙鳞瞬间变成能量导体。
他跳了起来。
朝着裂隙核心中央扑去。
落地的瞬间，他把龙鳞狠狠插进那团膨胀的暗红色光球里。
轰的一声，能量炸开。
他的生命值归零。身体开始结晶化，皮肤泛起灰白的纹路，从右手蔓延到肩膀。但他听见了系统的最后一次震动。
“镜返完成，代价抵消50%——封印生效。”
他倒了下去。
沙地接住了他，很硬，带着余温。他躺在那里，眼睛还睁着，视线模糊。他看见苏红袖站在原地，唐刀垂下，刀尖点地。
风停了。
裂隙边缘的红光开始剧烈闪烁，像是信号中断前的最后一搏。空中，双月投影旋转得越来越快，形成一道红色风暴，卷向天空。
苏红袖抬起头。
她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断了。不是骨头，也不是筋脉，而是一道压了她二十多年的枷锁。龙血在血管里奔涌，左肩的鳞片逆向生长，刺破皮肉，钻出体外。
剧痛让她膝盖发软，但她没跪。
她拔出唐刀，一刀劈向空中。
“破妄！”
刀气撕裂天幕，引动双月交汇。两道光影在高空碰撞，化作一条光流，直直灌入她的背脊。
她身体一震，双脚离地，浮起三尺。
青光从她左肩的龙纹扩散开来，顺着经脉游走全身。衣摆上的金色字迹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完整的阵图。她的发带崩断，长发飞扬，头顶传来撕裂般的痛感——龙角穿透头皮，完全生长出来。
她双手结印，掌心相对，在身前画出一个巨大的符文。
符文悬浮半空，缓缓下沉，压向裂隙核心。
原质乱流被牵引，重新导向地心。塌陷的边缘开始收缩，像伤口在愈合。黑洞般的虚无逐渐退去，露出焦黑的地面。
她闭上眼，御气诀自动运转，速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她不再害怕血脉里的暴戾，也不再抗拒那股力量。她知道，这不是诅咒，是传承。
她睁开眼时，裂隙已经闭合了大半。
她低头，看向陈默。
他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覆盖着细密的晶体。她想走过去，但身体悬在空中，无法落下。她只能看着。
就在这时，地面震动了一下。
一道石柱从地底升起，带着碎土和火星。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四根石柱围成一圈，将裂隙残余围在中间。
石柱中心，一个人影缓缓凝聚。
赵铁山。
他的石躯比以前更厚重，关节处喷出的蒸汽带着暗红色光芒。战友的遗物嵌在他胸口，一闪一灭，像是心跳。
他低头看了眼陈默，又抬头看向苏红袖。
没有说话。
他双拳砸地，一声低吼从胸腔传出。接着，他撕开自己的胸膛。一块拳头大小的晶核被他掏了出来，表面刻着山岳纹路。
那是“山岳核心”，陈默之前交给他的东西。
他把它抛向大地深处。
晶核落地的瞬间，地脉震动。岩层裂开，热流涌出。远处的沙地隆起，碎石飞溅，迅速堆积成山脊。
赵铁山的身体开始崩解。
一块块石头从他身上剥离，飞向四方，扎根于焦土。他的手臂化作峭壁，双腿变成山基，头颅沉入最高处的峰顶。
最后，整具石灵身躯完全融入大地。
一道横贯荒漠的晶化山脉拔地而起，像一道屏障，挡在裂隙旧址之外。峰顶有一块军牌，在风中轻轻晃动，反射着微弱的光。
苏红袖缓缓落下。
双脚触地时，膝盖一软，但她撑住了。她走到陈默身边，蹲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有。
很微弱，但还在呼吸。
她抬头看向天空。
双月投影已经消失，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透出一点星光。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空中之城会不会来。
但她知道，他们赢了一次。
不是靠选择，而是靠打破规则。
她伸手，把陈默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用力把他扶起来。他的身体很重，全是晶体，冰凉。她拖着他，一步步走向山脉的方向。
走了几步，她停下来。
回头看了眼裂隙闭合的地方。
那里只剩下一个浅坑，边缘焦黑，像被火烧过。她没再多看，继续往前走。
突然，她停住了。
前方的地面上，有一点微弱的蓝光在闪。
她走近一看，是一块破碎的数据板，半埋在沙里。表面裂了，但还能显示内容。上面滚动着几行字：
【序列0适配度：89.3%】
【实验体01：陈诡】
【备份容器扫描中……】
她盯着那行字，手指收紧。
陈默的头靠在她肩上，脸侧对着屏幕。他的嘴唇动了一下，声音极轻，几乎听不见。
“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