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寝殿内,空气仿佛凝固。萧景琰的剑锋直指那个本应死去的男人,眼中的震惊与杀意交织。沈清辞站在他身侧,手中已悄然扣住数枚银针,全神戒备。
“你究竟是人是鬼?”萧景琰的声音冷如寒冰,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镜中人——那个曾在慈宁宫毒发身亡的男人,此刻却好端端地站在他们面前。他面色略显苍白,但神色从容,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陛下希望我是人是鬼?”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若我是鬼,此刻应是来索命的;若我是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床上昏迷的太子,“便是来救人的。”
萧景琰剑锋微颤,厉声道:“休得胡言!凌云!”
殿外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凌云带着影卫冲入殿内,见到镜中人也是大吃一惊,迅速将其团团围住。
“保护陛下!保护娘娘!”凌云大喝一声,长剑已然出鞘。
镜中人面对重重包围,神色不变,只是淡淡地看向沈清辞:“楚姑娘,太子所中之毒,并非单纯的血魄之毒,而是掺杂了‘离魂散’的变种。单靠楚家血脉和七心莲,只能压制,无法根除。”
沈清辞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如何得知?”
“因为离魂散,本就是墨家的独门秘药。”镜中人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若不及时解毒,三日之内,太子将心智尽失,形同痴儿。”
萧景琰勃然大怒:“你竟敢...”
“陛下息怒。”镜中人打断他,“若是我下的毒,又何必现身告知?我今日前来,是要与陛下做一笔交易。”
“朕与你无交易可做!”萧景琰剑锋直指其咽喉。
镜中人却恍若未觉,继续道:“用解药,换一个真相。一个关于楚家灭门、关于先帝、关于...我为何还活着的真相。”
沈清辞按住萧景琰的手臂,低声道:“陛下,且听他说完。”
她上前一步,直视镜中人:“你说离魂散是墨家秘药,可有证据?”
镜中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这便是解药。陛下若不信,可让太医验证。”
沈清辞接过玉瓶,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其中装着数粒珍珠般的药丸,散发出奇特的香气。她取出一枚,仔细辨认其中的成分。
“确是解离魂散的配方...”她轻声对萧景琰道,“其中有几味药材,确实是墨家独有。”
萧景琰眼神复杂地看着镜中人:“你究竟想要什么?”
“很简单。”镜中人的目光变得深邃,“我要陛下重审楚家一案,还楚家一个清白。还要陛下应允,待真相大白之日,允我...全身而退。”
“朕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知道,当年指使墨家在楚家药中下毒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帝的心腹太监李德全。”镜中人的话如同惊雷,在殿内炸响。
沈清辞浑身一震,手中的玉瓶险些掉落:“你说什么?”
“李德全奉先帝密旨,勾结墨家余孽,在楚家日常用药中掺入毒药,制造出楚家研制邪术、遭天谴的假象。”镜中人的语气依然平静,却说出了惊天的秘密。
萧景琰脸色骤变:“休得污蔑先帝!”
“是不是污蔑,陛下查证便知。”镜中人淡淡道,“李德全虽已死,但他的养子李福还在宫中当差,陛下何不传他来问话?”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萧景琰死死盯着镜中人,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的真伪。沈清辞则面色苍白,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冲击得不轻。
良久,萧景琰终于开口:“凌云,去传李福。”
“是!”凌云领命而去,临走前不忘吩咐影卫严加看守。
待凌云离去,镜中人忽然道:“陛下,在等李福的这段时间,何不先给太子服下解药?离魂散毒性凶猛,拖延不得。”
沈清辞看向萧景琰,见他微微颔首,这才取出一粒药丸,准备给太子服下。
然而,就在她将要喂药之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名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地禀报:“陛下,娘娘,不好了!青黛姑娘她...她在审讯中暴毙了!”
“什么?”萧景琰猛地转身,“怎么回事?”
那宫女颤抖着回答:“奴婢不知...方才刑司的人来报,说青黛在受审时突然口吐黑血,临死前说了三个字...”
“哪三个字?”沈清辞急问。
“镜...中...月...”宫女的声音带着恐惧。
“镜中月...”沈清辞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目光不自觉地看向镜中人。
镜中人却微微一笑:“果然如此。”
“你知情?”萧景琰厉声质问。
“略知一二。”镜中人不慌不忙地说,“‘镜中月’是墨家一个秘密联络点的暗号。青黛临死前说出这三个字,是在暗示宫中还有墨家的内应。”
沈清辞忽然想起一事:“陛下,可还记得我们在青黛房中发现的那些奇异香料的灰烬?”
萧景琰眼神一凛:“你是说...”
“那些香料,与我们在楚家老宅密室中发现的如出一辙。”沈清辞的语气越来越肯定,“青黛定是通过某种方式与墨家余孽联络,而‘镜中月’就是联络的暗号。”
便在此时,凌云匆匆返回,面色凝重:“陛下,李福...已经悬梁自尽了。”
“什么?”萧景琰又惊又怒,“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半刻钟前。”凌云回禀,“臣赶到时,尸体尚且温热。现场留有遗书,自称是因贪墨宫银,畏罪自尽。”
镜中人轻笑一声:“好一个杀人灭口。陛下现在可信我的话了?”
萧景琰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挥手让宫女和部分影卫退下,只留下凌云和几个心腹。
“说,你还知道什么?”
镜中人整了整衣袖,从容道:“我知道的很多。比如,墨家为何要针对楚家;比如,先帝为何要置楚家于死地;再比如...”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清辞一眼,“楚姑娘的真实身世。”
沈清辞心头一震:“我的身世?”
“此事说来话长。”镜中人淡淡道,“当务之急,是先解太子之毒。陛下若信不过我,可让太医验过解药再给太子服用。”
沈清辞不再犹豫,将药丸喂入太子口中,又以银针助药力化开。不多时,萧允翊的呼吸果然平稳了许多,心口的暗红纹路也渐渐淡去。
萧景琰见状,神色稍霁,但眼中的警惕并未减少:“现在,你可以说了。”
镜中人却摇头:“此地不宜久留。墨家耳目众多,想必已经知道我现身宫中。若陛下真想知晓全部真相,三日后子时,城南废弃的墨家祠堂见。”
“朕凭什么要听你的安排?”
“就凭我知道,墨家正在策划一场更大的阴谋。”镜中人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一场足以颠覆大靖江山的阴谋。而能够阻止这场阴谋的关键,就藏在楚家的秘密之中。”
他深深看了沈清辞一眼:“楚姑娘,令堂临终前,可曾交给你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一面古镜?”
沈清辞猛地想起母亲留给她的那面刻着奇异纹路的铜镜,心中骇然。这件事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镜中人如何得知?
见沈清辞神色,镜中人已知答案,满意地点头:“果然如此。三日后,请带那面镜子来墨家祠堂。届时,所有的谜团都将揭晓。”
说罢,他不等萧景琰回应,身形突然一晃,竟如鬼魅般从影卫的包围中脱身,转瞬间已至殿外。
“拦住他!”萧景琰大喝。
然而镜中人的声音远远传来:“不必相送。三日后,自当再见。记住,小心身边的人...”
最后几个字飘入殿中,人影已消失在夜色里。
凌云带人追出,却哪里还有镜中人的踪影。
萧景琰面色铁青,一拳捶在案几上:“好个镜中人!竟敢在朕面前如此嚣张!”
沈清辞却若有所思:“陛下,他若真有恶意,方才大可不必献出解药。而且...”她顿了顿,“他提到的古镜,确实存在。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我一直妥善收藏着。”
萧景琰转身看她:“你相信他的话?”
“我不知道。”沈清辞摇头,“但他说的很多事都与我们掌握的线索吻合。特别是关于墨家与楚家的恩怨...”
她走到窗边,望着镜中人消失的方向,轻声道:“陛下,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一趟墨家祠堂。也许那里,真能找到我们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萧景琰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就依你。三日后,朕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就在这时,床上的萧允翊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父皇...娘娘...”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沈清辞急忙走到床边,为他把脉,脸上露出欣慰之色:“毒性已经控制住了。这解药,确实有效。”
萧允翊看着父母关切的眼神,小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儿臣...方才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什么梦?”萧景琰柔声问。
“儿臣梦见...一个戴着面具的人...”萧允翊努力回忆着,“他对儿臣说...说月圆之夜,镜湖之畔,有儿臣想知道的真相...”
“镜湖?”沈清辞与萧景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镜湖,正是墨家祠堂所在地!
萧允翊继续说道:“他还说...说让儿臣小心...小心月影中的人...”
“月影中人...”沈清辞喃喃道,忽然想起青黛临死前说的“镜中月”。
这一切,似乎都被一条看不见的线串联在一起,指向那个神秘的墨家祠堂。
萧景琰握紧拳头,眼中闪过决然之色:“三日后,朕亲自去会会这个镜中人!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殿外的阴影中,一个低阶太监正悄无声息地离去,他的袖中,藏着一面小小的、刻着月纹的铜牌。
夜还很长,而宫中的阴谋,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