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时分。
夕阳的余晖再次笼罩郓城,将天空渲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
营中炊烟袅袅,结束了一天操练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用餐、休息,谈论着昨日的庆功宴和两位大人的风光,言语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瞧瞧李大人和罗将军,这才叫本事!不动刀子就立了大功,陛下亲自下旨升官!”
“是啊,咱们以后说不定也能跟着沾光,少打几场硬仗。”
“但愿吧,这天下早点太平才好,俺还想回家娶媳妇呢!”
就在这一片平和的气氛中,一骑快马带着烟尘,疾驰至郓城南门。
马上骑士风尘仆仆,面色疲惫却带着急切,高声向守门军校喊道:“吴兴沈法兴使者求见李大元帅!有要事相商!”
消息迅速传至帅府。
刚刚处理完军务,正在与李密、裴行俨商议下一步军情的李靖,闻报后眼中精光一闪,与李密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与一丝期待。
“看来,汪华、臧君相归顺的效应,已经开始发酵了。”
李靖嘴角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笑意,对亲兵吩咐道,“请使者前往偏厅等候,本帅即刻便到。”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对李密和裴行俨道:“玄邃,你随我一同去见见这位使者。行俨,你去请尉迟、程二位将军也到偏厅,不必入内,在外等候即可,以备不时之需。”
“末将遵命!”裴行俨领命而去。
李密心中微动,知道李靖让他同去,既是借重他招抚成功的经验和辩才,也是给他继续立功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紧随李靖身后,向偏厅走去。
偏厅之内,一位身着南朝文官服饰、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的使者正忐忑不安地等候着。
他便是沈法兴的心腹幕僚,姓孙名楷。
听到脚步声,他连忙起身,整理衣袍,脸上挤出恭敬的笑容。
当李靖和李密步入偏厅时,孙楷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李靖虽未着戎装,但久居上位的威严和那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杀气,让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躬身行礼:“吴兴……呃,草民孙楷,奉我家……奉沈公之命,拜见李大元帅,李大人。”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自称,显得颇为尴尬。
李靖走到主位坐下,神色平和,伸手虚扶:“孙先生不必多礼,请坐。沈公派先生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他直接略过了那些繁琐的称谓,直奔主题,既显得大度,又掌握了主动。
孙楷小心翼翼地在下首坐了半个屁股,斟酌着词语,小心翼翼地说道:“回大元帅,沈公……沈公一向心向朝廷,此前身处乱局,不得已而为之,实则无时无刻不期盼王师南下,解民倒悬。今闻陛下天威,又见李大人、罗将军招抚之功,汪公、臧将军皆得善果,沈公深感陛下仁德,故特遣在下前来,表达……表达归顺之意,愿率吴兴军民,重归大隋版图,听候朝廷差遣。”
说完,他紧张地看着李靖的脸色。
李靖与李密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了然。
沈法兴这是见大势已去,想要效仿汪华、臧君相,谋求一个安稳的归宿了。
李密微微一笑,接过话头,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孙先生,沈公能识时务,顺天应人,实乃吴兴百姓之福。陛下胸怀四海,对于诚心归顺者,向来不吝封赏,必使其各得其所。汪公、臧将军便是明证。却不知,沈公对于归顺之后,有何具体考量?”
他这是要探听沈法兴的底线和期望。
孙楷连忙道:“沈公别无他求,只求能如汪公一般,保境安民之责得以延续,使吴兴百姓免受战火……若得朝廷恩准,沈公愿赴洛阳,觐见天颜,当面谢恩。”
他的话说的委婉,但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保持现状,最好还能留在吴兴,实在不行,也希望能像汪华一样,得到优待。
李靖心中冷笑,沈法兴倒是打得好算盘,还想据地自守?
如今形势,岂能让他如愿?
他面色不变,沉声道:“沈公拳拳之心,本帅已知。孙先生,朝廷自有法度,各地官吏任免、兵权调度,皆需陛下圣裁,吏部兵部核准。沈公既愿归顺,当遵朝廷法纪。至于沈公本人安危及前程,陛下早有明示,凡弃暗投明者,必保其富贵周全。孙先生可回报沈公,只要他真心归顺,交出吴兴军政之权,陛下定会妥善安置,绝不亏待。若三心二意,首鼠两端……呵呵,左才相便是前车之鉴。”
最后一句,李靖语气转冷,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孙楷吓得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
他明白李靖绝非虚言恫吓,连忙起身躬身道:“大元帅息怒!沈公绝无二心!绝无二心!一切……一切但凭朝廷安排!在下……在下即刻返回吴兴,将大元帅之意禀明沈公!”
“嗯。”
李靖脸色稍霁,“既如此,本帅便静候沈公佳音。孙先生一路而来,甚是辛苦,不妨先在营中歇息一晚,明日再返程不迟。”
“谢……谢大元帅!”孙楷如蒙大赦,连忙告退,在亲兵的引领下,脚步虚浮地离开了偏厅。
看着孙楷离去的背影,李密轻声道:“大帅,看来沈法兴归顺,已是板上钉钉了。如此一来,杜伏威和李子通,便更加孤立了。”
李靖目光深邃,望向南方:“不错!本帅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撑多久。传令下去,各部加紧备战,尤其是水师操练,不得懈怠!下一步,该轮到他们了!”
“是!元帅!”侍卫躬身应道。
李靖想了想,接着说道:“另外,去请尉迟恭、程咬金、罗艺、裴行俨几位将军过来,本帅有要事相商,快去吧!”
“遵令,元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