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哨站的冰冷秩序下，暗流从未停歇。沈流石并未立刻去寻找金不换，也没有急于接取新的任务。他如同蛰伏的兽，在有限的权限区域内悄然移动，观察，收集着零碎的信息。
关于“种子”项目的流言，在底层的外围人员中偶有提及，大多语焉不详，带着敬畏与恐惧。有人说那是通往核心层的捷径，有人说那是沦为实验品的开端。而关于厉执事——全名厉川，信息则稍多一些。他并非普通的金丹执事，据说出身自查秘宝阁内部某个严苛的惩戒或监察体系，负责处理“不稳定因素”与“高危任务”，在底层执事中颇有凶名。
沈流石心中清楚，自己已被厉川盯上，金不换的招揽或许就与此有关。被动等待并非良策，他需要掌握更多主动权。
三日后，他按照金不换留下的信息，找到了“丙柒貮”号休息隔间。敲响门扉后，里面传来金不换带着一丝讶异的声音：“请进。”
隔间内，金不换正对着一面小小的水镜整理衣袍，见到沈流石，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沈道友果然来了，老夫就知道道友非池中之物，定会抓住机遇。”
沈流石直接切入主题：“关于‘种子’项目，我需要知道更多。”
金不换收敛了些许笑容，正色道：“道友爽快。其实也无需过多了解，项目由核心区的大人物主导，旨在筛选对规则力量，尤其是对‘特定类型规则环境’有特殊适应性的才俊。参与初期，主要是进行一系列深度检测，称之为‘灵枢测试’，用以评估潜质。测试过程绝对安全，由高阶修士护法，一旦通过初步筛选，立刻就能获得五千贡献点，并拥有兑换部分核心知识的权限。”
五千贡献点！这几乎相当于完成二十多次腐化之池边缘净化任务，还不算其中的风险。秘宝阁为了网罗“特殊人才”，可谓下了血本。
“若测试未通过呢？”沈流石问。
“未通过？”金不换笑了笑，“那也会根据测试表现，给予一定的贡献点补偿，至少五百点，绝不让你白跑一趟。之后是去是留，依然自愿。”
条件听起来优厚得过分。沈流石心知肚明，这“灵枢测试”恐怕就是最关键的一环，所谓的“评估潜质”，很可能就是检测被试者是否能承受，乃至融合那种被扭曲的规则力量，或者说……“净化之种”。
风险与机遇并存。
“好，我参加。”沈流石做出了决定。
金不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笑道：“明智之举！道友请随我来。”
他没有带沈流石去往核心区，而是通过几条隐秘的通道，来到了一个位于齿轮哨站中层区域的、守卫森严的银白色大厅。大厅门口站着两名气息比厉川更为晦涩的灰衣守卫，面无表情地查验了金不换的令牌和沈流石的临时权限后，才放行入内。
大厅内部空旷，中央并排列着三个如同水晶棺椁般的装置，表面流淌着柔和却复杂的灵光符文。几名穿着白色研究袍、眼神专注近乎漠然的技术人员正在操控着周边的阵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高度凝聚的灵能气息，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与腐化之池同源但被高度提纯和约束的规则波动。
沈流石被引到其中一个水晶棺椁前。
“沈石道友，请进入‘灵枢仪’。”一名白袍技术人员用毫无起伏的语调指示，“测试过程中，请放松心神，尽可能展露你的灵力特性以及对规则力量的感知与亲和度。仪器会引导并记录一切。”
沈流石依言踏入。水晶棺盖缓缓合拢，内部空间并不气闷，反而充盈着精纯的灵气。他盘膝坐下，闭上双目，并未完全放松，而是将心神沉入体内，小心翼翼地约束着青铜断戈的气息，同时将秩序道韵维持在一种内敛而活跃的状态，模拟出对规则力量敏感，却又并非完全特化的表象。
“测试开始。”
随着技术人员的声音，灵枢仪内部的符文骤然亮起。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探测波动扫过沈流石全身，深入经脉、丹田，甚至触及神魂本源。同时，数种性质各异、被精确控制的规则力量被引入仪内，如同调试乐器的音叉，轻轻“拨动”着沈流石的灵力与感知。
其中一种，正是那股被提纯过的、源于腐化之池的扭曲规则之力！
当这股力量触及沈流石周身萦绕的秩序道韵时，异变发生了！
秩序道韵并未像抗拒腐化之池的混乱污染那样激烈排斥，反而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极其复杂的共鸣与……梳理效应！就仿佛这股被提纯、约束后的扭曲规则，在秩序道韵的感知中，不再是纯粹的污秽与疯狂，而是某种……可以被理解、可以被纳入秩序框架的“特殊变量”！
灵枢仪外，操控阵盘上的数颗晶石猛地爆发出远超寻常的璀璨光芒，数据流如同瀑布般疯狂刷新。几名白袍技术人员同时抬起头，脸上首次露出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神色。
“规则亲和度……异常！”
“对‘蚀渊之力’适应性……超出阈值！还在攀升！”
“灵力稳定性……完美！未出现排斥反应！”
“同步率……无法测算！仪器过载！”
惊呼声此起彼伏。
金不换站在大厅边缘，看着灵枢仪中沈流石平静的身影，以及那异常的数据反馈，脸上的圆滑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激动与骇然的神情。
就在这时，大厅侧门打开，一身深灰制服的厉川大步走入，他显然一直在关注此地。他看着灵枢仪和失控的数据，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棺椁中的沈流石，眼神深处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停下测试！”厉川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技术人员慌忙停止能量输入。
水晶棺盖缓缓开启。沈流石睁开眼，感受到周围聚焦而来的、各种意味难明的目光，心中凛然。他刚才刻意收敛，却依旧引发了如此大的动静。秩序道韵与这种被秘宝阁称为“蚀渊之力”的扭曲规则之间，那超乎预料的“亲和”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这究竟是福是祸？
厉川走到灵枢仪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流石，足足沉默了五息，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沈石，你很好。从现在起，你被‘种子’项目正式收录，权限提升至‘观察级’。”
他抬手抛过一枚新的令牌，材质依旧是暗金属，但边缘多了一圈细微的银色齿轮纹路。
“这是你的新身份令牌，内含一万贡献点，以及部分二级知识库权限。接下来，你需要定期参与后续观察测试。”
厉川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在沈流石身上。
“希望你……不要让阁内失望。”
沈流石握住那枚微凉的银色齿轮令牌，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半只脚踏入了秘宝阁真正的核心漩涡之中。前方的路，是更深沉的黑暗，还是破局的关键，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