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洇开时，佐藤光的指尖正卡在记忆结界铃的刻痕上。
那是春日井静昨夜塞给她的，青铜铃铛表面雕着螺旋状分镜，此刻被她摸得发烫。
“佐藤小姐，您醒了？“护士的声音从门口飘来，橡胶鞋底在地板上发出细碎的吱呀声。
佐藤光循声转头，眼前仍是一片混沌的灰——她已经失明第七天了。“公告栏那边...您最好看看。“护士的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犹豫，“有人贴了幅新画，和您以前的风格太像了。“
佐藤光的手指猛地顿住。
她摸到病床上的被单正被自己攥出褶皱，喉咙发紧：“什么...什么内容？“
“是伏黑惠。“护士走近两步，声音放轻，“雨夜，他推开一扇锈铁门，门缝里透出红光。
线条很旧，像您三年前在同人志上连载的《咒术夜巡》第一话。“
三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
那时她还没觉醒预言绘卷，只是个在漫展摆小摊的新人漫画家，《咒术夜巡》因为画工青涩只卖出去三十本。“不可能...“她喃喃着，指甲掐进掌心，“那本同人志早绝版了，连电子版都没存。“
“您自己听听。“护士把手机举到她耳边。
视频里传来窸窣的翻页声，接着是个年轻女孩的惊叹：“看这个分镜！
和佐藤老师早期的《夜巡》简直一模一样，连铁门的锈迹走向都像拓印的。“另一个声音接上：“但老师现在不是住院了吗？
难道...“
“是你画的东西不肯死。“
低沉的声线突然在脑内炸响，惊得佐藤光肩头一颤。
宿傩的咒力像烧红的铁丝，顺着神经窜进太阳穴。“那些分镜早刻进看客的骨缝里了。
你以为只有你能画？
他们记着，想着，连笔都不用拿，记忆自己就能渗到纸上。“
佐藤光的后背沁出冷汗。
她摸到床头的水杯，指尖触到杯壁上的水珠，突然想起相马说过的“记忆共鸣“——难道那些消失的画从未真正离开？
它们藏在读者的视网膜里，藏在便利店收银员的闲聊里，藏在每一个曾被分镜震撼过的人潜意识深处？
“五条老师来找您了。“护士的提醒让她回过神。
病房门被推开，带着薄荷香的咒力裹着风涌进来。
五条悟的白大褂蹭过她的手背，像片云轻轻拂过：“光，今天气色不错嘛。“
“公告栏的画...“佐藤光抓住他的手腕，“是你让人贴的？“
“我可没那么浪漫。“五条悟蹲下来与她平视，墨镜滑到鼻尖，蓝眼睛里浮着笑意，“但确实有人在替你延续故事。“他掏出手机点开视频，嘈杂的街声涌出来：“看，涩谷街头。“
视频里，巨型广告牌下的五条悟正用荧光笔在便利贴背面狂草。
他的动作很快，手腕翻转间，裂缝、斜线、背虎杖的人影跃然纸上。“这次别让人抓到了。“他把便利贴塞进流浪猫的项圈，猫咪歪头蹭了蹭他的手指。
三小时后的新闻播报声突然响起：“涩谷区突发3.2级地震，值得注意的是，受灾最严重的十字路口附近，有市民反映曾看到流浪猫项圈上贴着逃生路线图...“镜头切到现场，穿校服的女孩举着手机：“当时觉得奇怪，但跟着跑了，结果真避开了掉落的广告牌！“
佐藤光的呼吸急促起来。
她摸到胸口的银杏叶挂坠在发烫，像被火烤着。“每次你发'假预警'...“她按住心口，“这里就会烧起来。“
“聪明。“五条悟的指节轻叩她的额头，“你的能力不是沉睡，是换了种方式活着。
那些被你影响过的人，他们的恐惧、信任、求生欲，全成了新的画纸。“
窗外传来乌鸦的啼鸣。
春日井静的声音紧跟着飘进来：“佐藤，旧居的共振阵布置好了。“她的木屐声停在床前，带着松木香的手覆上佐藤光的手背，“试试集中精神，或许能唤醒残留的预知。“
旧居的霉味混着银杏叶的苦香钻进鼻腔。
佐藤光闭着眼，能想象出春日井静正跪在榻榻米上，用血丝缠绕的录音带围成环形，银杏叶在符文中轻轻颤动。“记忆封印术的逆用。“春日井静的声音像浸了水的丝绸，“只要有人真心相信你画的未来，残留的预知就会被激活。“
佐藤光深吸一口气。
她想起虎杖在医院说过的“我会活着“，想起伏黑惠蹲在走廊吃毛豆生奶油大福的侧脸，想起中岛由纪扶老人跑向光的分镜——那些被她画过的、被她爱过的人，此刻正像星星一样在她意识里亮起来。
但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
她只感到一阵空落，像攥紧的手突然松开，什么都没抓住。
“别慌。“春日井静的铃铛在耳边轻响，“预知不是泉水，是共鸣。“
手机突然震动。
五条悟的视频通话弹出来，他的背景是咒术高专的天台上，月光把他的白发染成银。“看这个。“他举起平板，画面里是相马和也的侧脸——他正盯着监控屏幕，瞳孔在冷光下收缩。
“最近七天所有异常绘画事件。“相马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出现时间点...“他的手指划过时间轴，“和佐藤的心率波动完全重合。
她心跳加快0.3秒后，画就会出现在三公里内的任意纸张上。“
佐藤光的指尖发抖。
她想起地下通道里追兵突然湿润的眼睛，想起神宫寺抽屉里的“项目·回声“，想起白天街头两个女生讨论她漫画时发亮的眼睛——原来不是她在画，是他们在回应。
那些被分镜触动过的人，用记忆当笔，用信念当墨，把她未完成的未来接着画下去。
“要试试吗？“春日井静的铃铛声更急了些，“现在，我摇铃，五条传影像，相马默念记忆片段。
我们一起推你一把。“
佐藤光摸到书桌上的画布。
相马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热意：“光会从裂缝里进来。“五条悟的咒力顺着数据线爬过来，在虚空中画出星图。
春日井静的铃铛震得空气发颤，记忆碎片像碎钻般漂浮。
指尖的刺痛感突然涌来。
那是握笔十年的本能，是墨汁渗进皮肤的记忆。
佐藤光的手悬在画布上方，能感觉到有无数只手托着她——虎杖的、伏黑的、中岛由纪的、甚至那个便利店收银员的。
第一笔是裂缝，横贯城市。
第二笔是光，从裂缝里漏出来，像撒了把金粉。
第三笔是人群，虎杖的白衬衫，伏黑的乌鸦，中岛由纪扶着老人，还有相马、春日井、五条悟，他们都在往光里跑。
“这是...“佐藤光的泪水砸在画布上，晕开一团模糊的水痕。
她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那些线条在呼吸，在生长，像被无数双手共同绘制的未来。
“这次我们一起画。“春日井静的声音带着哭腔。
相马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哽咽：“这是《我们的生存指南》第二话。“
五条悟的笑声混着咒力的嗡鸣：“分镜不错，光。“
窗外的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过。
它衔着半张残页，上面的分镜还没干，在月光下泛着暖黄。
佐藤光摸着画布上凸起的线条，笑出了声。
她的掌心突然发烫，旧墨纹的位置，皮肤下隐隐泛起一丝赤光——像被封存的火种，终于开始燃烧。
深夜的风掀起窗帘时，她摸到枕边的盲杖。
那是春日井静今早送来的，竹节处刻着螺旋状分镜。
指尖划过刻痕，她听见自己轻声说：“明天...该出去看看了。“
远处传来电车进站的鸣笛，这一次，她听见了画格里的拟声词：“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