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微睁开眼,发现身上多了一件披风。
“醒了?”褚煜侧头看向宋时微。
宋时微起身,装作不经意的掀开帘子,看向外面,并说道:“我怎么睡着了,快到了没?”
褚煜:“快了。”
宋时微放下帘子,回过头来哦了一声,然后就没下文了。
褚煜看着宋时微这一系列动作,眸光闪了闪,片刻后,回过头来,继续看着手中密信。
马车轮子碾过坑坑洼洼的土路,扬起漫天尘土。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到了晌午时,马车行驶到宜阳县城门。
周晏行率先下去查探。
马车里剩下了他们二人。
宋时微掀开马车车帘,入目便是一片萧条景象。
城门外,大多数人面容枯槁,形销骨立。
他们无不是无力的坐在地上,倚靠在墙边,有的互相靠着,有妇人抱着昏迷的小孩,甚至妇人连自己也撑不住,但仍然坚持着。
一些人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眼里显然已经没了光。
而城门一隅,隐隐可见几处草席裹着的尸体,蝇虫围绕在上方,还没靠近,便知那尸体的腐烂程度。
宋时微一只手紧紧攥着马车窗户边沿,指节发白。
甚至连宜阳城的天气灰扑扑的,仿佛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太尉一党因为私自贪污,将一些好的官盐都掺杂着一些杂质,日积月累下来,老百姓吃了这些掺杂着这些杂质的盐,便成了这幅样子。
褚煜慢慢靠过来,在宋时微的背后,他指节分明的手覆上宋时微抓的帘子,他将帘子放下来,挡住了宋时微的视线。
他嗓音低沉道:“别看。”
宋时微身形僵了一下,她不敢抬头看,也不敢动。
褚煜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她的背后来,而且他的肩膀比她宽不少,她感觉一道阴影覆在她背后,尤其是刚才那道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时,传来一阵酥麻之意。
褚煜见宋时微身形微僵的样子,默了一下,随后离她远了些。
宋时微松了一口气,刚刚明明只是一瞬间的事,却跟过了好几分钟一样。
周晏行掀开马车帘子,眼神在他们二人之间流转了一下,随后才说道:“哥,宜阳县县丞求见。”
褚煜见状,直接说道:“不必,直接带路。”
周晏行应了一声,跟宜阳县县丞说了些什么,随后周晏行上了马车。
大队开始动了起来,不久后,便行驶到县衙处。
褚煜和宋时微二人先后出了马车。
褚煜率先下来,他抬起手,在宋时微面前接着,宋时微低头,愣了一下,随后意识到这是在大众面前,还是把手搭了上去。
不知道的,都以为他们夫妻二人感情极好。
县衙的地方比别的地方干净了许多,但街道缝隙处,病患还隐约可见。
县衙没有集中设置救治地点吗?
宜阳县县丞孙尚见褚煜和宋时微二人下了马车,他以及身后的人纷纷拱手道:“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太子要来的事情他们一早便在书信里提前知晓,没想到太子妃娘娘也会跟过来。
孙尚一干人等他们虽然不认识宋时微,但看见刚才那副恩爱的样子,也能猜得到旁边这位身着月白色衣衫的是太子妃。
太子和太子妃新婚燕尔,他们虽然离着皇城相对较远,但早就听说太子和太子妃恩爱有加,并且太子也不曾纳妾。
瞧着很是令人艳羡。
见孙尚一干人等在愣神,褚煜面无表情的略过他们,牵着宋时微的手径直往里走去。
孙尚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
褚煜坐在正中央,沉声问道:“现在什么状况?”
孙尚拱手道:“回太子殿下的话,我们已经调用了所有能用的药材,但宜阳城中的大夫均束手无策。
之前发下的方子已经无用,寻常百姓中毒颇深,现在已经药石无医了。”
药石无医?怎么会变成这样?
宋时微皱眉问道:“孙大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将病患集中起来,寻找病因?”
孙尚:“娘娘有所不知,医馆里的药材被洗劫一空,现在城中的大部分医馆已经关门,数百名百姓危在旦夕。”
啪——惊堂木声音响起。
褚煜听完,面色冷冽道:“既然如此,刚开始的时候,你作为县丞为何不上报?”
孙尚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殿下恕罪!”
褚煜语气冷冰冰,周身空气瞬间降了一个温度,孙尚都不敢抬头看褚煜。
褚煜不言语,只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孙尚哆哆嗦嗦解释:“殿下恕罪,微臣也是为了宜阳城的生计,微臣……属……属实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听到生计一词,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
周晏行悄悄在宋时微耳边解释。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刚开始城中便因为有百姓中毒已经死去了一小部分人。
孙尚为了宜阳县与周边县城的往来交易,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如果要上报,就代表着宜阳县要隔离起来,宜阳县将不能继续发展经济,不能发展经济,宜阳县的百姓便会不好过。
所以他此举,是为百姓着想,但也真真实实害了百姓,百姓不知情,继续服用着有毒的食盐。
久而久之,褚煜他们知道的时候,便已经发展的如此严重了。
当时皇城周边已经爆发了一小部分,但没有如此严重,到了要死人的地步。
他们一直按照宋时微之前给的那个方子诊治,当然用错了方向,百姓也治不好,宜阳县便是他们看到的如今的模样。
周晏行在一旁跟宋时微解释着事情的原委,这些都是褚煜告诉他的,如果不是褚煜解释,他也不可能懂。
但这件事情的根源,还在谢容予一党。
如果不是他们如此没有良心,怎么可能死这么多百姓!
褚煜目光略过孙尚,看向燕绥之,冷声吩咐道:“燕绥之,孤现在派你马上按照原计划执行,将病患集中到一处,尽快救治,不容耽搁。”
燕绥之马上站出来,恭敬道:“是。”
褚煜复又看向孙尚,声音冷冽道:“孤只给你半日时间,寻找城中所有中毒者,并且配合燕院长,做不好,只管提头来见。”
孙尚闭了闭眼,表情带有将功赎过之意,他恭敬的匍匐在地上:“微臣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