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算到她会利用暗河逃生,甚至算到她会兵行险着选择这条最不起眼的支流。
这个男人......心思缜密的可怕。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萧景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低笑一声,笑声在空旷的山谷里格外瘆人。
“因为,这整座南疆都曾是我母妃的......游乐场。”
“她在这里留下了太多秘密。而我,只是一个继承了她所有遗产的幸运儿罢了。”
他顿了顿,伸手想去碰云知夏那张沾着水珠的脸,却被她猛的一偏头躲开。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云知夏的声音冰冷。
萧景的手僵在半空。
他面具下的脸瞬间变得无比阴沉。
“呵,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有骨气?”
他冷笑一声收回手,声音里满是残忍的快意。
“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声令下,你那个还在暗河里漂着的傻瓜夫君,还有你那两个宝贝孩子,立刻就会变成河里鱼虾的晚餐?”
“你敢!”
云知夏的瞳孔骤然一缩,那双总是平静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恐惧。
“哈哈哈!”
看到她失态的模样,萧景愉快的大笑起来。
他喜欢看她这样。
看她为那个男人为那两个孩子失了方寸乱了阵脚。
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掌控了一切。
“我为什么不敢?”
他一步步逼近她,那声音轻柔却透着森然的寒意。
“只要你乖乖的,把你手中的神农谷商道图,还有你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东西都交出来。”
“我或许可以考虑留他们一个全尸。”
“你做梦!”
云知夏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她知道,今天,她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但,即便是死,她也绝不会让这个疯子得逞!
她悄悄的将藏在指间的毒针对准了自己的心脉。
她宁愿自绝,也绝不做他的阶下囚!
可就在她准备动手的瞬间......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毫无征兆的从她身后的密林中爆射而出!!
那是一支玄铁狼牙箭!
箭的目标不是云知夏也不是萧景。
而是......萧景身旁那个离他最近的狼骑兵的咽喉!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那狼骑兵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眼中还带着不敢置信。
这突如其来的一箭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萧景猛的回头,藏在面具后的眼睛第一次有了真正的震惊。
“谁?!”
他厉声喝道。
“你爷爷我!”
一声粗嘎的暴喝从密林中传来。
紧接着,一道铁塔般的高大身影从天而降,稳稳的落在云知夏身前。
来人一身破败的玄色铠甲,浑身浴血,那张俊美的脸上满是疲惫跟伤痕,可那双燃着火的凤眼却依旧那般明亮那般霸道!
是萧珏!
他竟然也没死!
而且还比她先一步到了这里?!
“你......你怎么会......”
云知夏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傻瓜。”
萧珏没有回头,只是用他高大的身躯将她死死的护在身后,那声音沙哑,带着庆幸与后怕。
“你以为,就凭你那点小伎俩真的能骗过我吗?”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欠揍的弧度。
“我可是......你男人。”
云知夏的心没来由的漏跳了一拍。
这个混蛋......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这么不正经!
“萧珏!”
萧景看着那个本该被困在暗河里此刻却生龙活虎的男人,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终于彻底扭曲。
“你命还真大!”
“彼此彼此。”
萧珏冷笑一声,他手中的长剑在月光下泛着森然的冷光。
“四哥,你的死期,到了。”
“杀了他!”
萧景被彻底激怒了,他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他身后的十几个狼骑兵没有任何犹豫,如同一群饿狼朝着两人扑来。
“阿夏,到我身后去!”
萧珏低喝一声,提剑迎了上去。
刀光剑影瞬间交织。
萧珏剑法大开大合,而狼骑兵身法诡异配合默契,一时间难分高下。
云知夏没有退。
她知道,萧珏身上有伤,撑不了多久。
她必须想办法帮他!
她的目光飞快的在战场上扫过,脑子飞速运转。
有了!
她从药箱里取出了那个装着“一步倒”的黑色瓷瓶。
她拔开瓶塞,将无形的毒雾借着山谷的夜风悄无声息的送向了战圈。
“噗通!噗通!”
几个离得最近的狼骑兵只觉得浑身一软眼前一黑,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剩下的狼骑兵都是一惊,攻势不由得一缓。
就是现在!
萧珏抓住这个机会怒吼一声,手中的长剑化作一道长虹横扫而出!
“噗嗤!噗嗤!”
几颗戴着狼头面具的头颅冲天而起,带起一串血花。
不过转瞬之间,那十几个狼骑兵便已尽数命丧黄泉。
整个山谷再次陷入死般的寂静。
只剩下萧景因为极致的愤怒跟不敢置信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你......你们......”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又看了看那对配合默契的男女,那双总是带着算计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真正的绝望。
他输了。
输的一败涂地。
“四哥,现在,该我们算算总账了。”
萧珏提着还在滴血的长剑,一步步的走向那个已经傻了的男人。
他的每一步都像踩在萧景的心上,让他感到灵魂都在战栗。
“不......不要过来......”
萧景疯了一样向后退,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我是皇子!你不能杀我!”
“皇子?”
萧珏冷笑一声,他手中的长剑毫不留情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在我那些枉死的弟兄面前,你,什么都不是。”
然而,就在他准备一剑了结这个罪魁祸首时。
云知夏的声音悠悠传来。
“等等。”
萧珏的动作一顿,他回头不解的看着她。
“阿夏,你......”
“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云知夏走到萧景面前蹲下身,看着他那张因恐惧而彻底扭曲的脸,笑了。
那笑容,比这山谷的夜还要冷。
“我听说,四哥你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你那张脸跟你无人能及的智谋。”
她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白玉瓷瓶。
“你说,如果我废了你的武功毁了你的容,再把你变成一个只有三岁孩童智商的傻子......”
“让你亲眼看着,你最瞧不起的九弟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让你亲眼看着,你最想得到的我成为他身边唯一的皇后。”
“你说,那样的你活着是不是比死了还要痛苦?”
她拔开瓶塞,将无色无味的药液一点点的灌进萧景因恐惧而不断张大的口中。
“不......不要......”
萧景发出野兽般的哀嚎,那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久久回荡,充满了无尽的绝望跟悔恨。
南疆的战事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天狼部覆灭,狼王萧景疯癫痴傻被秘密押解回京,终身囚禁于天牢最深处。
靖王萧珏在经历兵败被俘九死一生之后,于绝境中反杀,一战定乾坤。
而他那位传奇的王妃更是以一己之力决胜千里,成了这场战争中最耀眼也最令人敬畏的存在。
当捷报传回京城时,整个大乾王朝都沸腾了。
百姓们自发的涌上街头敲锣打鼓燃放鞭炮,欢呼声几乎要将整个京城的屋顶都掀翻。
他们称颂靖王的英勇,更称颂靖王妃的智慧与果敢。
“听说了吗?靖王妃殿下,单枪匹马闯入敌营,用一招以毒攻毒就让那天狼部数万大军不战而降!”
“何止啊!我还听说,她老人家在战场上用几根银针就将那垂死的靖王殿下从鬼门关里给拉了回来!”
“我的老天爷!这......这是神仙下凡吧!”
“什么神仙!这分明是天命所归的皇后娘娘!”
一时间,云知夏的声望在民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她不再仅仅是那个医术高明的神医,也不再是那个身份尊贵的长公主。
她成了百姓心中唯一能跟战神靖王比肩甚至超越他的存在。
成了这大乾王朝当之无愧的......女战神。
御书房内。
皇帝听着暗卫的汇报,那张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此刻一片死灰。
他看着窗外那片湛蓝的天,许久才发出一声复杂又疲惫的叹息。
他知道,他输了。
输的一败涂地。
他用尽了所有帝王心术设下了无数陷阱,却还是没能困住那只早已长出了利爪的金丝雀。
反而让她一次次借着他布下的局扶摇直上,最终飞出了他的掌控,成了他再也无法企及的存在。
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他知道,这大乾的天下已经不再姓他了。
“传朕旨意。”
良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沙哑的字。
“朕......病了。”
“即日起,由靖王萧珏代朕监国,总领朝政。”
“待太子及冠之日,朕......退位让贤。”
......三个月后。
京城,靖王府。
曾经因为主人远征而略显萧索的王府今日却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因为,今日是靖王殿下与靖王妃大婚的日子。
虽然他们早已是夫妻,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
但,萧珏说,他欠她一个婚礼。
一个全天下最盛大最风光的婚礼。
他要用这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告诉全天下的人,她云知夏是他萧珏此生唯一挚爱的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满堂宾客的祝福声中,萧珏牵着那个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子缓缓的转过身。
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他看着她,那双总是燃着火的凤眼此刻是化不开的温柔跟深情。
她看着他,那双总是平静的眸子此刻也漾开了点点笑意,如春水如暖阳。
洞房花烛夜。
云知夏坐在铺满了花生跟桂圆的喜床上,听着外面传来的喧闹声,脸上不自觉的浮起一抹红晕。
“吱嘎——”
门被推开。
一身大红喜袍的萧珏带着几分酒气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
他走到她面前,笨拙的用那杆系着红绸的喜秤轻轻的挑开了她的红盖头。
盖头下,烛光摇曳映着一张清丽的容颜,美的惊心动魄。
萧珏的呼吸在这一刻猛的停滞了。
他看着她,一双凤眼竟透出几分紧张无措,像个毛头小子。
“阿夏......”
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的厉害。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云知夏看着他这副傻样,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傻瓜。”
她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他那张写满了风霜的俊脸。
“不是梦。”
“我们,回家了。”
萧珏再也忍不住,他一把将她狠狠的揉进自己怀里,用尽全身的力气吻上了那片让他魂牵梦萦的柔软。
那是一个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带着压抑了五年的思念带着此生不渝的承诺的吻。
窗外,月上中天,满室春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