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的温度似乎降低了几分。
油灯的火光微微摇曳，映照出命否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预言只是预言，不是命运。”
“但荷官说‘命运从不出错’。”闻希一字一句地重复当时的对话。
命否沉默了一瞬，随后低笑出声。
“命运的确从不出错，但预言只是一种可能性。”
她抬手，沙盘上的废墟再次变化，变成一艘微缩的幽灵船，船舷上刻着细密的克市文字。
“就像这个沙盘，它可以推演无数种结局，但真正发生的，只有一种。”
闻希盯着沙盘，没说话。
命否继续道：
“你看到的未来，是‘如果’你按照某种轨迹行动后的结果。但你选择的路不同，结局自然也会改变。
“预言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知道未来的人，总会下意识避开它。
“如果你不知道那个预言，或许你真的会按部就班地走上那条路。但你知道后，每一步都变得谨慎，甚至刻意避开某些选择，最终让那个未来偏离了。”
“……”
闻希目光沉沉，在僵持了十几秒后，终于开口：“你在，说什么屁话？”
她盯着那艘幽灵船模型，忽然伸手捏住它，船身在她指间粉碎：
“我只想知道，这个预言还会发生吗，其余的什么垃圾理论谁要听？”
命否骤然静默，而后突然笑出声来：“也是。”
她抬手一挥，粉碎的幽灵船模型化作黑沙散落沙盘，声音清晰得近乎直白，还蛮：
“其实我也不知道。”
闻希：“……？”
什么意思？
她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瞳孔微震，心头猛地窜起一股荒谬感——
原来你卖关子，是因为你真的不知道啊？！
命否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指尖在沙盘边缘轻敲两下，语气坦然：
“我只是‘命运’的代言人，最多给你看一看某个未来，无权篡改。而你可以规避后，也无从确认更新的未来。”
敢耍我！
提到我，那可真的是……真是！
这可是S级，再真是也没有用啊！
闻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节攥紧：“那记忆呢？你说过要给我一个答案。”
“当然。”命否滑出一截骨白的手腕，朝帐篷角落的阴影处一勾，“过来。”
黑暗如水般涌动，先前在红塔四层见过的无脸荷官无声浮现。
它怀中仍抱着那只青铜碗，碗底暗红液体早已干涸，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拇指大小的玻璃瓶。
瓶内荧光流转，宛如缩小的星云在缓慢旋转。
荷官将铜碗和瓶子放在沙盘边上，低头默默退下，身形再度隐匿在黑雾中。
闻希盯着瓶子，荧光映在她眼底，忽明忽暗。
一种古怪的熟悉感从脊椎窜上来，仿佛瓶子里关着的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这是我的记忆？”她伸手想拿，却被命否伸手拦住。
“别急。”命否压低声音，“记忆是真的，但容器是荷官特制的——打开它会触发‘等价交换’。”
“什么意思？”闻希猜测，“我想起多少，就会忘记多少？”
“哪有这么简单。”
命否笑道：“你会随机抽掉一部分特质，我之前好像和你说过：一半的财富，一半的等级，一半的异能物品，一半的健康，都有可能。”
闻希愣住，皱起眉：“……这是什么规则？”
“并不是我规定的，”命否将瓶子推到闻希面前，“要不要打开，看你自己。”
玻璃瓶微微晃动，荧光忽强忽弱，像在呼吸。
“随机抽掉一部分特质……”闻希轻握瓶身，冰凉的触感让她手臂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这代价未免太随机了。”
“命运从不开价，它只收取代价。”
命否搭落苍白的手指，在沙盘边缘画出不规则的轨迹，“你可以带回去慢慢考虑。”
闻希：“这么慷慨？你有什么条件？”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命否微笑，“吹响那枚黑哨。”
帐篷外游乐园的喧闹声仿佛突然远去。
闻希有一瞬间，感觉脊背的汗毛都根根竖立。
——黑哨是地母身体的一部分。
“为什么？”闻希保持声音平稳，但手指已经无意识地收紧了。
“因为我并不喜欢战争。”
闻希盯着命否虚幻的面容，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破绽。
但很遗憾。
她根本看不见脸，上面一半都是黑的！
“你是指人类世界和污染世界的对抗，还是你们和新一代的对抗。”
“都有，只会更复杂，目前两界只是短暂连通，但很快，某些地方会彻底重叠。”
命否收回搭在沙盘边缘的手：“如果不想得到这样的结果，就在重叠开始时，结束一切。”
闻希眸光一沉：“重叠，是什么时候？”
“快了。”命否轻笑，“或许是人类世界的明天，也或许是半个月后。但你可以提前做准备，比如恢复你的记忆，借此找到黑色邀请函什么的。”
黑色邀请函。
闻希无意识摩挲着玻璃瓶，掀眸道：
“你的意思是，我的记忆里藏着黑色邀请函的线索？”
病丧曾说从未见过黑色邀请函，而命否现在却暗示它与记忆有关……这话不好辩真假，但匹诺曹的鼻子对这种超S污染种应该是不起作用的。
就算起作用，她也不好塞到超S级的鼻子上。
“实践出真知。”
命否起身，从闻希手中抽出玻璃瓶：
“去吧，在我这你也问不出什么了。等你吹响黑哨，我替你担代价，帮你拿出这个记忆。”
“……”
闻希起身，掀开帐篷帘子离开。
铁皮乌鸦立刻扑棱着翅膀凑过来：“嘎！！”
“闭嘴。”闻希一把薅住它的翅膀。
铁皮乌鸦挣扎着“嘎嘎”乱叫，直到闻希大步穿过游乐园，买了一大团粉色，塞进它嘴里。
乌鸦满足地嚼着糖丝，含糊道：“您要走了？”
闻希却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一面哈哈镜上，镜面扭曲反射着她身后：命否正站在帐篷外看她。
闻希冷笑一声，抬手对镜面比了个中指，直接传送离开。
不就是吹响黑哨，她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