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的温情尚未完全散去,一阵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恰到好处地划破了宁静。
“请进。”
温灼应道,心头却是一紧。
是张合那儿有结果了吗?
担心打扰了自家先生,张合推门进来,目光先谨慎地掠过傅沉的神色,见无异样,才朝温灼微微点头。
“温小姐,视频已经导出来了。您是直接看,还是我发到您手机上再看?”
“直接看。”
温灼当机立断,没有任何犹豫。
她松开傅沉的手,“你自己慢慢走。”
说着,便去接张合递来的手机,却被傅沉反握住手。
他声音里带着不满,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还没这视频重要?”
温灼再次抽出手,拍拍他的胳膊,“别闹,我现在真的很想知道沈晚晴跟温心雅说了什么。”
“那我跟你一起看。”傅沉提出要求。
“你看什么?”
温灼接过手机,径直走向沙发坐下。
“好好消你的食,刚才吃那么多,不消食一会儿怎么睡觉?”
傅沉眼神幽怨地瞅着她,但眼底深处有一抹化不开的忧虑。
“还说不会耽误跟我约会,这一遇到事就把我抛弃了。那女人的话,未必是什么好事,不听也罢。”
虽然不知道沈晚晴会说什么,但他依旧害怕那些话里藏着的毒刺,会伤到她。
真是粘人又爱吃醋。
温灼心软了,快速起身,凑过去在他唇上轻啄一下,声音压低了哄道:“乖一点,我完视频再陪你。”
这一招果然有效。
傅沉抿了抿被她亲过的嘴唇,虽然还是不太乐意,但总算没再胡搅蛮缠。
一旁的张合眼观鼻鼻观心,将存在感降至最低。
温灼重新坐回沙发,指尖冰凉。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却堵在胸口。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了一瞬,仿佛按下的是某个命运的开关,终于重重落下。
病房内霎时安静下来。
视频画面截取的是从沈晚晴进入病房开始。
角度所限,看不清她最初的表情。
只见她步履从容地走进病房,在病房里转了一圈后,走到病床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然后,她伸出手指,竟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戳了戳温心雅的脸颊。
“好久不见,温心雅。”
沈晚晴的声音透过录音设备传来,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轻柔与熟稔。
温灼的呼吸微微一滞。
她顿了顿,仿佛在欣赏自己的作品,接着,声音轻柔地流淌出来,却字字淬毒: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命大呢?那么高的楼摔下去居然都没摔死。不过,你这样子其实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死了呢。”
……
“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很快,温以凡和林美云就会被赶出温家。温以凡不是温宏远的儿子,这事你知道吗?”
……
“你应该是知道的吧?你跟温以凡其实长得挺像的,都像你们的亲生父亲。”
温灼握着手机的手,指节收紧到发白。
看来温以凡回国前手机上收到的匿名信息是沈晚晴发的。
“这些年你在温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是不是都忘了你还有个亲爹?”
……
“对了,你还不知道我跟你父亲的关系吧?”
……
“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男人,可你和你妈却害死了他,所以你们都该死!”
听到这里,温灼猛地抬起头,与傅沉震惊的目光撞在一起。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你放心,上次你既然命大没死,我就不会再动你,反正等你妈和你弟被赶出温家后,他们无力支付你的医药费,你要早晚是个死。”
沈晚晴断断续续说着,表情始终都是平平淡淡的。
说完后,她在病床边静坐了半分钟后,起身离开。
自始至终,都没有动弄死温心雅的心思。
但她说的那些话,那些令人无比震惊意外的信息,却让听者的内心掀起了惊涛巨浪。
沈晚晴爱林美云的前夫?
那个男人温灼很早的时候见过一次。
温以凡跟他长得大概有五分像,个子很高,身材很好,是个成熟有魅力的中年男人。
能被沈大小姐爱上,也正常。
只是温灼没想到,沈晚晴对那个男人的爱会如此偏执。
那人已经离世好多年了,她居然在想着为那个男人报仇,且报仇的对象是那个男人的前妻和亲生儿女。
不都是爱屋及乌吗?
她是只爱屋啊。
视频播放完,病房里静得落针可闻。
温灼握着已然发烫的手机,指尖冰凉,眼睛盯着地面,思绪乱成一团糟。
她一直以为沈晚晴的目标是她,搞半天是林美云母子三人。
傅沉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边坐下,手掌沉沉地按在她肩上。
他同样听完了全部,目光落在定格的画面上,眼神冷冽如冰。
温灼缓缓扭过头看他,逻辑的碎片在脑中咔嚓拼接,一个扭曲却自洽的阴谋轮廓骤然清晰。
“所以,”她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恍然,“沈晚晴的目标从始至终……可能根本就不是我?她跟安心疗养院那伙人,不是一伙的?”
这个推断让她心头一松,旋即又猛地一沉。
松的是敌人或许并未叠加;沉的是,这意味着阴影中藏着的毒蛇不能从沈晚晴这条线上查。
傅沉摇摇头,“单凭这个视频还不能说明这些,我让张合去查一下林美云的前夫,以及他跟沈晚晴的关系后再说。你别胡思乱想,如果不是,那最好。”
“张合。”
傅沉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决断。
“两件事。第一,查一下林美云前夫当年的死因以及他跟沈晚晴的关系。第二,让人跟着沈晚晴。”
张合领命离开,病房内重回二人世界,气氛却已截然不同。
傅沉轻轻晃了晃温灼,试图让她转移注意力,活络一下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灼灼,我想睡觉了,可还撑得难受,你陪我散步消食好不好?”
温灼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涌不停的各种猜测,努力扯出一抹淡笑,“都怪我,早知道不让你喝那碗汤了。”
“不是你的错,是我太贪吃了,吃的时候没觉得撑,吃完了才发现。”
两人又活动了一会儿,温灼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就扶着他在病床上躺下。
“我找医生给你开点消食的,你先别睡。”
“好。”
温灼转身出去,直接去了医生办公室,没见到主管医生,但实习医生在。
她说了情况,实习医生给开了健胃消食口服液,她去护士站等护士去药房取药。
拿了药,她回到病房。
傅沉今天吃饭加活动时间有些久,身体还是太虚弱,一躺床上,两只眼睛就睁不开了。
温灼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她打开口服液,插上吸管,递到他嘴边,趴在他耳边叫他:“傅沉,你张开嘴喝了,喝完再睡。”
傅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她一眼,叫了声“灼灼”,又闭上眼。
温灼把吸管送他嘴里,“你喝了再睡。”
傅沉眼皮抬不起来,但还是听话地喝了。
“真乖。”
温灼亲亲他温热的唇瓣,声音轻得像叹息,“睡吧,我下午没什么事,等你醒了我再走。”
看着他沉静的睡颜,病房内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
然而,她的心却无法完全平静。
沈晚晴疯狂的低语、房东一家惨烈的车祸……
这两条同样沾着鲜血的线,在黑暗中并行,它们真的,毫无交集吗?